我虽在法国上学,但因有好友在德国,而且在德国的生活费用相对巴黎来说算比较便宜的,所以隔三差五的到德国小住几天.因此经历了一些有趣的事,把它们记录了下来.
这两年在国外的生活,对我这个在家从不下厨的人来说是一种惩罚-:我得自己做饭.质量就不用说了,而且欧洲的调料也不齐全,也就是唬弄自己的胃罢了.再加上在法国学校吃了半年的法式饭以后——那实在不能说是我幻想的法式大餐的味道.我确定我的味觉品位降到了此生的最低点.以至于有次回国和朋友游海南,旅行社安排的三餐让我觉得美味无比,看着同伴们皱着眉头难以下咽样子,我觉得他们很奇怪.当然,他们也觉得我很奇怪.
可就我这样的还有FANS,德国人HEIKO.
我和朋友住在德国的一栋学生宿舍楼里,楼里还有一对罗马尼亚人. 还有一个德国人.我们共用厨房和卫生间.
德国人就是HEIKO.这个小青年的专业是环境设计,热爱艺术.由于第一年没有考上艺术学院而委曲求全上的环境专业.他留着艺术家的长发.腼腆,好学,而且酷爱厨艺,特别是亚洲厨艺.
一次,我和朋友做了一锅红烧肉,因为有点烧糊了,没怎么吃就放在那儿了.第二天准备倒的时候,却发现锅已经空了,汤都几乎没剩下什么.当我们困惑不解时,HAIKO大大方方地进来表示是他吃了:那是一锅非常好吃的菜,美味无比,回味无穷.还想请我们写下做法,也就是按照他们德国人的标准写,大概是这样几克那样几克.
我们很吃惊他有这样的结论和品位.肉还是糊的.
当然那菜谱也没法写,按照我们中国人做菜的习惯:麻油少许,味精随意什么的,根本不是德国人想要的答案.“少许” “随意” 这样的词不是做菜时德国人能理解的.他们要的是精确的说明——到底这盐放多少克？而我们的做法飘忽不定的,像太极，像国画, 像泼墨山水.
以后,HEIKO经常在厨房里揣摩东方菜肴.他买了一本德国人编的怎样做中餐的书,按照里面的要求买了调料:就是酱油和醋.还自己发挥了一下,到中国超市买了香油.
HEIKO在厨房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的东方佳肴终于在外观上与书本上有相似之处了.
然后,他做了一顿白菜包饭,就是买了中国的大白菜,稍微的煎一煎,再在里面包上事先煮好的紫菜饭团.米饭里面放一点点味道,外面包上紫菜.没盐没油.他认为这道菜很 “中国”.我不忍心打击他,但出于捍卫中国饮食文化的出发点,我还是告诉了他,这就不是中国菜的风格,有点日本味儿,日本人吃饭团卷.HEIKO很吃惊,问: 中国餐和日本餐不一样?书上可没说,也没有区分.我看了看那本书,是一个德国人编的,估计水平也就在HEIKO之上一点.没有地域的区分.中国菜，日本菜，韩国菜,按照作者的理解也都是一个样.
HEIKO在这本书的指引下狠做了一些东西出来,可我都没有勇气尝一尝.
虽然有书本,可还是不能满足HEIKO的求知欲.他经常在我们做菜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进厨房来.因为这楼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谁做饭的时候,没有做饭的人一般不会进去打搅.所以.HEIKO的做法,我朋友说他是在偷师学艺.
一天傍晚,我们忙了一天,回家后不想去超市买菜,就只能凑和着鸡蛋和西红柿,做了个全蛋席:一个蒸蛋,一个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外加剥了两个皮蛋.饭做好后,HEIKO的身影借着烧水的理由出现在厨房里,磨蹭着不走.我请他坐下吃.他欣欣然表示同意,很开心地吃着.问我:汤里是什么?我说:是紫菜和蛋花.他嗯了一声,很内行的样子.又问:西红柿和什么做的?很好吃.我说,是鸡蛋.然后他指着蒸蛋问:这平平的又是什么?我说:还是鸡蛋.他眨着眼睛很困惑:还是鸡蛋?鸡蛋怎么会做出这么多形状?最后,他挣扎着指着皮蛋问:这个黑黑的也是蛋?我说,嗯,还是蛋.
我估计HEIKO在那一刻有点崩溃.书本上的知识太少了,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鸡蛋,可以做出一桌的菜来.对他来说.蛋——就是连着壳煮的一道早饭.
以后,我们没有吃完的菜,在厨房里经常神秘消失.
HEIKO不愿意被人认为是外行.一次,他拿着一块在中国超市里买的豆腐问我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们说:知道.他很得意地又问:知道怎么吃吗?我们问:怎么吃?于是,他拿出一个面包,用刀切开后,把豆腐象奶酪一样夹在中间.很满足地吃起来.高兴地说:味道真不错.
所以,HEIKO在他的朋友堆中是被推崇的.新同学聚会,往往都是他主厨.我估计是因为他会做外国菜.用筷子,薰印度香,打非洲鼓, 在欧洲青年中是很时髦的事情.
一次,厨房里的菜板和菜刀都不见了,我朋友说是HEIKO拿去在同学聚会中做饭去了,就是去搞“现场表演”.正说着,HEIKO骑着他的自行车在楼下的街道上出现,他放着双手迎风骑着.背包里放的是我们的菜板和菜刀,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脸上红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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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信是学习做中餐让他找到了生活的又一个乐趣.
一次要回法国了,我们做了很多菜,请了HEIKO来一快吃.菜都是四川风味,也就是说放了很多辣椒和花椒.在做一道茄子的时候,还放了很多火锅料.我朋友说:看HEIKO这回怎么吃,要辣得他流眼泪，麻得他吐舌头.菜上桌后,HEIKO很尽兴,开心地聊着他和他的小女友.那盘又麻又辣的茄子,我都吃不下去,HEIKO却吃的最多.饭后,我问他:今天的菜怎样,最喜欢哪道菜?他说:今天的菜都很棒,那个茄子最好吃.之后,又问我们是怎么做的.大概意思还是想请我们写个菜谱给他.说的时候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辣的流眼泪.舌头也还在嘴里,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回轮到我彻底崩溃了.HEIKO的味觉从很淡提高到很浓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什么都能抵挡住.百毒不侵.
其实,生活中的HEIKO是个单纯，和蔼又不失热情的德国青年,有着德国普通青年人共有的品质:好学.这点德国人在餐饮上尤为突出,他们喜欢吸收外来的东西.现在在德国流行的就是中国酱油,做什么都放点;节日里中国炒面最盛行;电视上教大家做菜,是包饺子,做法和中国差不多,据说是马可.波罗流传下来的.和馅儿,擀面,饺子是用一种小机器包成.下到水里,煮熟后放在盘里.最后用刀叉将饺子切开弄碎了吃.让饺子皮肉分离,回到出始状态.我就奇怪——他们包它干吗?
说归说,德国人的饮食文化还是在进步之中,或者慢点,或者走点小弯路,或者关着门自己摸索,但都还在良性的前进着.慢慢地被世人接受.
德国中式快餐
中餐馆会开出外卖车,在固定的地方,摆出小餐台,卖这两年最流行的中式德国快餐-----炒面.面,不是我们国内常吃的那种切面,而是一种在欧洲中国超市卖的一种压缩过的方方的面饼.下在锅里有点挂面的意思.餐馆老板会拿出电炒锅,在外卖车里炒啊炒,面里加了胡罗卜丝,切的也不细,有的甚至是胡罗卜片.反正德国人没准谱,吃什么都成.炒面的制胜法宝是在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加上酱油.加酱油的菜已经在德国很流行,所以,开山鼻主酱油炒面是永远最收欢迎的.来买炒面的人会要求老板把面放在一次性的纸托盘上,在弄点蕃茄酱挤在上面,酸酸甜甜咸咸地带走它,边吃边逛街.要知道,这3.5欧一份绝对比中餐馆自助餐便宜,那可是要12.8欧一个人.好多德国人去吃的时候,也还是要选择炒面的,最多在炒面上加点烧肉什么的,吃上两三盘面甜甜蜜蜜地就走了.
我在法兰克福的城市节上,看到一家德国人在卖炒面,老板娘那身行头和外卖车表面上看着可真象----旗袍和镶金的龙.可那”面”就别提了.老板娘用的是种油炸过的面,这样的面再炒一遍,那就等于把钢丝过到火,硬的可以当暗器.只学到表面没学到内容的老板娘坚持卖着钢丝,买钢丝的人坚持把钢丝都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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