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前刷信誉 淘宝卖家与快递炮制“空快递”
2014-11-07 08:30:51 来源: 荆楚网-楚天都市报(武汉)2013年的11月11日，当时针距离零点只差一秒时，淘宝“双十一”购物狂欢节的总交易额定格在350.19亿元。这基本等于全国人民每人至少花了20元钱。
11月11日，这个原本被调侃是“光棍节”的节日，在电商蓬勃的时代，却成了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尽管它可能是最年轻的节日，但是它的热闹纷呈，却丝毫不输给春节等传统节日。
如同一股巨大的洪流，细细分解到最后，也是由一个个水分子构成。在“双十一”狂欢大潮的背后，同样也是电商、卖家、买家等个体构成。有人想尽办法希望在这一天买到最低的折扣，也有人早早准备，希望抓住一年中最难得的赚钱机会。于是，在纷繁的各类角色背后，催生出诸多的手段与故事。
成都商报今日起推出“关注双十一”系列报道，试图抽丝剥茧，为你梳理出双十一背后的表情与脉络。
最近，家住锦江区的陈小姐遇到一件怪事：明明自己并未买东西，却莫名接到快递公司的电话，称有个自己的快递。等快递到手，陈小姐更是傻眼：所谓的快递，其实什么东西也没有，甚至，就连快递的信封也只是一个剪成半截的空信封。
成都商报记者调查发现，类似像陈小姐收到的这种“空包快递”其实并非个例。有快递知情人士告诉记者，仅一个快递网点，每个月就要收到至少上百封“空包快递”。
可是，这些空包快递都是谁寄出的呢？他们寄出一个空信封，目的又何在呢？
谁的空信
在陈小姐家里，成都商报记者看到了这个奇怪的快递：一个被剪成一半的快递信封，里面空空如也。封面的运单上，收件人的信息非常全面，但寄件人的寄件地址、单位名称等都是空白。只有一个不太清晰的印章显示，这份快递来自广东虎门。
随后，经过对快递运单的查询，记者找到了位于市区内的某快递网点。听明记者来意。一名知情人士向记者解释，陈小姐收到的这个快递是个典型的“空包快递”。
在该快递网点，这名知情人士还向记者展示了更多的“空包快递”。记者注意到，有一些空包快递做得比较“逼真”，比如，会在空信封里随意夹点什么东西。有些则是空信封，信封封口也未封好。最夸张的，是一块废纸板上，直接贴一张快递运单，就成了一个快递件。
如何辨别“空包快递”，分拨中心和快递网点都心里有数。这名知情人士表示，一般情况下，有经验的快递员捏一捏信封，就能判断出是否是“空包快递”。由于这样的快递件对于收件人来说并无意义，因此，大多数快递网点并不会派发，而是直接由网点进行签收。像陈小姐这样，接到“空包快递”的只是少数。
收件人一头雾水：最近没买过东西啊
在这家网点的角落里，记者看到了一大摞没有进行派发的“空包快递”。为了验证知情人士介绍的情况，记者按照快递运单的信息，以快递员的身份询问了12位“收件人”。其中，有3位收件人一头雾水：“快递？近期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啊”；另有3人表示，虽然近期在网上买过东西，但货物早已收到，当被告知又有快递而且是空信封时，这3位收件人也都非常奇怪，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剩下的6位收件人中，2人听说是“空包”，直接表示“不用送了，你们(快递网点)自行处理”，其余4人电话未能接通。
在记者调查过程中，另有一名市民沈女士告诉记者，大约半年前，她也曾收到过一个来自河北的空包快递。除了空信封让她不解，寄件人信息更是让她疑惑：“压根就没有从河北的卖家那里买过东西呀。”
寄件人心里有数：直接帮我们签收吧
随后，记者同样以快递员的身份，逐一跟这12份空包快递的寄件人打去电话。12人中，除开3位电话未能接通以外，有8人直接表示：“你们(快递网点)帮忙签(收)了就是。”只有1人让记者提供了快递单号，经过查询之后，这位寄件人也没能说清楚这份空信封里究竟装了什么，只是含糊表示：“可能是我们补寄给买家的小礼物。”但他随即补充道：“如果确实是空的，你们就帮忙签(收)了吧。”
当记者问及这些空信封的来历和用途时，这些卖家都没有透露，并谨慎地挂了电话。
分拨中心现场：空快递一晚近千 个别快件口都没封
本月初，成都商报记者来到这家快递公司位于双流的分拨中心，分拨中心分为出省快件和进省快件两条分拨流水线。夜里9时，分拨中心开工刚三个小时左右，进省快件流水线分拣出的空包快件已有多半筐。据一名工作人员估测，筐里的空包快件在两百件左右；而在出省快件流水线旁，空包快件分省摞了十五六摞，每摞快件至少二十件左右，多的则在五十件左右，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大信封，运单号也几乎全是以专用号段开头。
因为双十一临近，这一天分拨的空包快件较多，晚上9时50分，前一批出省的空包快件刚被抱走，有工作人员又推来满满一大筐空包快件，等着工作人员分拨，工作人员估测，这一筐空包快件数目至少在400件以上。成都商报记者注意到，这些空包快件寄件人多数都写着“某某旗舰店”，“某某特卖会”之类的字样，有些空包快件上根本没留寄件人电话号码，另有个别空包快件甚至连口都没封。
快递与卖家“心领神会”
那么，类似的空包快递业务是否只存在于这一家快递公司呢？随后，记者以淘宝卖家身份咨询了几家大型快递公司的市内网店。
申通快递城东某网点负责人一听说是要“刷信誉”，立即报出了价格：最低每票6.5元，不分省内省外。此外，这位负责人还提醒记者，最近一段时间“刷信誉”要谨慎，因为“淘宝逮得很凶”，“加上‘双十一’马上来了，更要谨慎”。
韵达快递某网点负责人给出了基本类似的答复，省内5元，省外6元，并称这个报价是“按照淘宝最低价，只赚几毛钱”。
圆通快递某网点负责人报出的价格略高一些，“大概6.5元或7元一个，不分省内省外”。
国通快递城南某网点则报出了一个最低价：4元一票，不分省内外。这位网点负责人向记者保证，有专门的信封和运单，保证所有空包快递“全部真实送到并真实签收”。
网络卖家：花8元钱“买”个好评
这位快递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即使是寄空信封，也是有成本的。以浙江到成都的距离来计算，按照这家快递公司的收费标准，一个空信封的快递成本大约在8元左右。
那么，究竟是谁愿意花这8块钱，来快递一个毫无用处的空信封呢？知情人士称，这些空信封大多来自网络卖家。他随机抽出几份寄件人信息比较完整的空包快递，上面都是一些电器专营店、服饰旗舰店的名字。他们为何愿意花钱寄出大量的空信封呢？这位知情人士表示，这是卖家们在“刷信誉”。简单说来，就是每一个由卖家发出的空包快递背后，都有一笔并不实际存在的网上交易，但是，当这些空包快递被签收后，卖家就能在网上显示出更高的销售量，以制造出这款商品正在热卖的景象。除了能让销售量的数字看起来更加漂亮，卖家还可以以买家的身份对商品进行评价，“自己评价自己的商品，当然是给好评啊。”因此，经过大量空包快递的“发水”之后，某一款商品就能显得“持续热卖、且好评如潮”，如此一来，自然就能吸引来更多的真正的买家。
快递公司：不担风险，稳赚钱
如果说这一类空包快递给网上卖家带来的只是虚拟的销售量和更多的好评之外，对于快递公司来说，这些空包快递带来的则是实实在在的利润。
知情人士透露，以一份普通纸质文件为例，如果是从成都邮寄到浙江，大约需要8元钱。但是，如果是成批量地寄这种空信封，价格可以压低到4到6元不等。知情人士称，现在快递业竞争激烈，尤其小型快递公司，更是面临巨大生存压力。
而对于快递公司来说，尽管这些业务价钱被压得比较低，且有可能面临被投诉的风险，但迫于经营压力，也默许了各网点承接这样的业务。况且，在快递公司看来，这种空信封的利润更加稳定：“一是不用担心中途送丢或者损坏的风险；二是相对于普通快递来说，这些空包快递不用真正派送到收件人手里，减少了最后一步的派送成本。”
“说白了，一件快递也是送，十件快递也是送，快递公司反正要养那么多员工”，因此，在经营成本不变的情况下，对于这类大型快递公司看不上的业务，小快递公司正好就接了过来，“就算赚得少，也总比没业务好”。
知情者透露，通常一些店铺卖家会用别人的身份信息注册买家，然后再和自己进行交易，自己给自己好评，以此来虚增交易量，虚增信誉度。而认定完成交易除了付款订单外，还要有真实单号等发货信息，因此发给买家的快递自然是空单。
在快递看来，这种空信封的利润更加稳定：一是不用担心中途送丢或者损坏的风险；二是相对于普通快递来说，这些空包快递不用真正派送到收件人手里，减少了最后一步的派送成本。
那么，卖家从哪里得来收信人的私人信息呢？记者在网上、快递员手中轻易购得50张快递单信息，随机抽了10名收货人，打电话过去报出他们的姓名和地址，9名表示属实。
回避有关要求快递公司内部有份特殊文件
此外，这位知情人士还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公司在今年10月最新下发的文件。记者注意到，在这份文件中，“空包快递”被明确定义为了“淘宝冲量件”。
其中，表述最重要的是“为避免与淘宝、邮管局的相关要求冲突，实物冲量件包装材料必须使用完整的信封，使用专用号段的三联运单，不得使用普通纸质运单或电子运单”。知情人士称，如此一来，快递网点就更容易甄别出哪些是淘宝冲量件，“以此方便网点操作”，并且，也不会再出现半截破信封或者废纸板就成了快递件的情况。
在中途转运过程中，通知也特别强调：实物冲量件必须按现行建包制度建包后与分拨中心交接，不得以散件、混包方式进入分拨中心，否则予以1元/票的处罚并退回发件站点。也就是说，今后的“淘宝冲量件”将由专门的包装并经由专门的渠道送达，“对于公司来说，这叫操作更加规范，实际就是更加隐蔽。”
谁来整治邮管局：无法处理 请找网商
对于这一类空包快递，记者昨日下午咨询了邮政管理部门。相关负责人表示，单纯从快递寄件、中转和收件这一流程来说，空包快递本身并无问题。“虽然它是一个空信封，但它并不属于违禁品，也没有夹带违禁品，所以无法单纯就空信封做处理。”至于这些空包快递背后可能存在个别网络卖家的虚拟交易或者其他违规行为，这应由对应的网络商城进行监管处理。
淘宝：一经查实 严厉打击
昨日，针对邮寄空包这样的事件，淘宝方面向成都商报记者表示，“刷钻这种行为本来就是被我们严厉打击的，淘宝网通过系统核查、人工审核、全网举报等一系列举措对信用炒作实施打击。一旦发现，淘宝会做严肃处理。” 淘宝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具体的处理措施会根据案件的实际情况作出判断。
另一黑幕：网上有Q群 专卖快递单号
卖家发空包裹引发一个疑问：个人网购信息能否轻易买到？记者调查发现，现实中个人网购信息未能得到有效保护。
买家可指定任意快递公司
记者在网上搜索“售快递单号”，有780多万条信息，不少信息都发布在论坛里，也有专门的售单网站。
记者点击进入一家名为“快递单号”的网站，注册成为会员后，记者将10元钱转账至指定的支付宝账号，会形成一个支付宝交易号，输入这串号码自动充值进该网站账户。
该网站普通会员0.8元/单，VIP会员0.5元/单，内部特殊会员0.3元/单。充值10元以上，自动成为内部特殊会员，记者勾选了10个到武汉的快递单，相关信息马上显示出来。
记者在QQ群查找里搜索“售快递单号”，出现相关的QQ群近千个。记者随意加入了一个QQ群，所在地显示为武汉，群内成员129人。“真实快递单号低价出售”、“快递单号预存款优惠”等大量消息不时发布。还常有人主动询问“谁卖单号？”
记者在群里发言：“新手上路，请教怎么买快递单号。”3分钟内，有6人主动与记者私聊。对于记者买快递单信息的用途，卖家们只字不问。一名自称是武汉老乡的卖家介绍，出售全国各地当天真实有效的单号，物流跟踪信息随时可以在快递公司官网上查询，可以由买家指定任意快递公司。
另一名武汉的卖家介绍，他们做这一行很长时间了，最初是出售快递公司当天揽收的真实快递单号，但由于买家多是经营淘宝的，随着淘宝查得越来越严，这种方式风险较大。他们现在都推荐发空包快递，3到4元一单，随时发空包，由买家指定发、收货人姓名和地址，收货人收到的就是一个空袋子，但物流详情里是看不出来的。
律师： 涉嫌违法
湖北诺亚律师事务所孙雷律师表示，购买快递信息用来给淘宝店刷信誉还不算危害最大的。电话营销人员的电话骚扰、广告短信不断发至手机，确实让很多人反感。最怕一些不法分子利用这些信息干违法乱纪的事。国内曾有不法分子通过快递单上的电话，装成淘宝卖家，骗取市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号，造成市民经济损失的案件。
孙雷律师说，将快递单信息出售给有犯罪意图的不法分子，造成刑事案件的，出卖快递单的快递员也可能承担连带责任。而《快递市场管理办法》第二十八条明确规定，快递从业人员不得违法提供从事快递服务过程中知悉的用户信息。违反此项规定的，由邮政管理部门责令改正，依法没收违法所得，对直接责任人员处五千元以上一万元以下罚款；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孙雷律师提醒，收货人在收到快递后，应撕碎或涂黑快递单，保护个人信息；另外，收件人可用化名，最好填写办公地址，如果填写小区地址，只写小区名称即可，不要具体到门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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