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思隽（本文首发于“体坛加”）整整两个月前，当拉姆完成职业球员生涯的告别演出之后，我曾在《体坛周报》撰文送别这位低调与伟大的“四星队短”。在那篇讨论拉姆是否有资格跻身拜仁队史五佳球员之列的评论里，我指出相比于其他伟大的前辈或同辈，集体荣誉大丰收的“队短”有一个硬伤，那就是从来没有当选过德国足球先生。我甚至抛出这样一句狠话：负责投票的这帮德国体育记者协会注册会员，这么多年来从未将拉姆选为德国足球先生，简直就是德国足球史上最大的丑闻之一！
33岁的拉姆当选2016/17赛季德国足球先生。
写下那段文字的时候，我并不相信这帮德国体育记者可以弥补过去所犯的错误。毕竟在过去的2016/17赛季里，拜仁并不是“特别成功”，他们只是收获了一个德甲冠军，德国杯卫冕失败，而欧冠则干脆止步于1/4决赛。当然，拉姆的个人表现依旧无可挑剔，在《踢球者》杂志的德甲球员评分榜上以2.71分高居总排名第6（排在罗本、蒂莫·霍恩、里贝里、莱万多夫斯基与福斯贝里之后）与后卫第1，但想要在告别赛季填补个人荣誉的空白，看上去依旧是不可能的任务。
2014年，拉姆以队长身份率领德国国家队赢得世界杯冠军。
万万没想到，“丑闻”在昨天竟一笔勾销了！《踢球者》网站宣布，已经脱下球靴两个月的拉姆当选德国足球先生！他在885张选票中得到242张，以50票的优势力压勇夺欧冠和西甲双料冠军的皇马中场克罗斯，而多特蒙德的德甲射手王奥巴梅扬则以120票排名第3。
33岁的拉姆表示：“这是个大奖，对此我真的非常享受。我想德国体育记者是看在我整个职业生涯的份上来投票的。”如拉姆所言，直到此时才把德国足球先生的“金球奖”颁给他，既是对他整个职业生涯的肯定，也算是迟到的弥补与安慰。在此之前，拉姆最接近于获奖是租借效力于斯图加特的2003/04赛季，当时屈居双冠王不来梅的巴西前锋艾尔顿之后，排名第2，而2006年则获得第3。拥有2014年世界杯，2013年欧冠、欧洲超级杯和世俱杯，以及8个德甲和6个德国杯冠军头衔的拉姆，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2013年，拉姆以队长身份率领拜仁赢得欧冠冠军，而队副施魏因斯泰格则当选德国足球先生。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授予拉姆的这个“终身成就奖”。客观地说，论个人发挥与团队荣誉，克罗斯应该更配得上获奖。但某自媒体将拉姆当选定义为“一大丑闻”、“历届评选最不靠谱的一次”与“人情票”，则完全属于无理取闹与缺乏常识。
正如前文所说，拉姆在告别赛季里依旧是德甲最好的后卫之一，也依旧是当世最好的边后卫之一。在获得较多轮休机会的情况下，他的竞技状态并没有呈现出“不得不退役”的下滑趋势，他依旧是拜仁队中不可或缺的核心。至于团队荣誉，德甲冠军是不可忽视的因素。光凭这两点，拉姆就具备了当选的必要条件。“人情票”确实是有，但这种“人情”是德国足球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亏欠这位功勋队长的，如今记者们抓住最后的机会去偿还，充满人情味，何罪之有？
如果拉姆当选属于“丑闻”与“历届评选最不靠谱的一次”，那么去年热罗姆·博阿滕获奖该如何定义？不可否认的是，博阿滕的竞技水平在2015/16赛季达到了职业生涯顶峰，而且在2016年欧洲杯上成为了德国队的定海神针。至于集体荣誉，拜仁收获了德甲与德国杯双冠。只是问题在于，博阿滕因伤几乎错过了整个赛季后半程，出勤率只是将将过半。而且在欧洲杯上，他也有过1/4决赛对意大利送出点球大礼的“一大污点”。但最终，博阿滕还是在674张选票中得到163张，以较大优势击败两位拜仁队友托马斯·穆勒（95票）和莱万多夫斯基（90票）当选。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连博阿滕都对自己优势如此明显表示“难以置信”。
博阿滕是去年的德国足球先生。
不是博阿滕不配当选，只是他的当选有一定的“政治正确”因素。在欧洲杯前对斯洛伐克的热身赛中，奥格斯堡的看台上出现了许多“博阿滕是我的邻居”、“热罗姆，搬到我们家旁边吧！”之类的标语。原因是德国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另类选择”副主席亚历山大·高兰在接受《法兰克福汇报》采访谈及移民问题时说道：“人们都觉得博阿滕踢球很棒，但他们并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邻居。”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无论是在足球圈内还是在整个德国社会里，博阿滕便成为了移民的正面象征。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博阿滕首次当选为德国足球先生。可以说，那163张选票里面也包含了不少“人情票”，但这绝非什么坏事。
单纯从竞技层面来评选，帮助皇马赢得欧冠的克罗斯，以及以土超金靴身份帮助贝西克塔斯赢得土超冠军的戈麦斯其实也有充分理由获奖，毕竟两人同样在欧洲杯上发挥优异。结果克罗斯只是获得68票排名第4，而戈麦斯只有13票，与皮萨罗并列第9。其实这也说明了德国足球先生评选的一个问题：海外球员总是吃亏。
自1960年评选创办以来，58届评选中只有5名海外球员获奖，而且集中在1985到1998年之间，其中布里格尔（1985年/维罗纳）、马特乌斯（1990年/国际米兰）、哈斯勒（1992年/罗马）与比尔霍夫（1998年/乌迪内斯）都来自当时的“小世界杯”意甲，只有克林斯曼（1994年/摩纳哥）来自相对弱势的法甲。本世纪以来诞生了5位外籍德国足球先生——2004年的巴西前锋艾尔顿、2008年的法国边锋里贝里、2009年的巴西前锋格拉菲特、2010年的荷兰边锋罗本与2015年的比利时中场德布劳内，却从未有过“海外先生”。
自从效力乌迪内斯的比尔霍夫在1998年获奖之后，便再也没有海外球员当选德国足球先生。
随着拜仁在2007年夏天开启“巨星时代”，推动德甲进入黄金时期，本就“不闻窗外事”的德国记者自然就更加没有理由去关注他国联赛。此前在托利索加盟拜仁时我就指出过，德国记者和球迷很少会关注邻国几大联赛（跟我们相当一部分中国球迷对欧洲各大联赛了如指掌，却不太关注甚至无视本土联赛截然相反），毕竟他们自己的联赛已经足够精彩。于是对于拜仁以破德甲纪录的4150万欧元引进的这位法国新星，他们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对于克罗斯在西甲表现如何，他们大概也没有太过深刻的认识，可能只是通过有限的欧冠场次建立印象。至于非主流的土超，就更甭提了。
随着2014年世界杯夺冠之后，越来越多德国国脚重新选择出国发展，德国媒体对于英超和西甲的报道力量其实已经有所加大，但毕竟绝大部分记者的工作重心还是留在德甲和国内，投票时对德甲球员的偏向性依旧明显。因此克罗斯连续两年无缘当选德国足球先生，其实更多是吃了这种“海外亏”，而“人情亏”只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因素。
说到底，无论是哪项评选，不管是记者、球员、教练抑或是球迷投票，总会伴随着这样或那样的争议，永远不可能让所有人信服。但拉姆在退役之际终于首次捧起德国足球先生的“金球奖”，这绝对是一件暖心的事情，也是对这位多年来一直保持高水平并象征德国足球从低谷重返巅峰的领袖球员的合理表彰。正如曾两获金球奖与在1980年当选德国足球先生的拜仁董事会主席鲁梅尼格所言：“菲利普，尽管你没有正式获得过这个头衔，但你是多年以来的世界足球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