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的药方

◎李开周<BR>——转自《羊城晚报·花地》<BR>就像同时代的其他文人那样，东坡博览群书，尤其爱读医书，记了一肚皮的药方，谈起医理来比最高明的医生都高明。<BR>因此东坡很自信。<BR>话说六十六岁那年，东坡渡江去仪征，时方酷暑，中了热毒，他给自己开了个药方：人参、茯苓、麦门冬。旁边一朋友是个大夫，劝他不宜多用补药。东坡当即引经据典，把人家驳了个哑口无言——论医理，大夫怎么干得过学富五车的苏学士呢？<BR>服了自己开的药之后，精神果然大好，又过了两天，牙龈开始出血，热毒反倒加重了。东坡检查了一遍方子，觉得完全符合自己的医学理论，就继续服药，服药前还对朋友说：“三物可谓在宥矣，此而不愈，在天也！”（陆以湉《冷庐夜话》）意思是说，这三味药没错，如果吃了还不好，那就是老天在找麻烦。或许就是老天在找他的麻烦，还没几天，东坡就发热死了。当然，唯物主义告诉我们，没有老天找麻烦这回事，东坡之死，完全是因为他给自己开错了方子。<BR>东坡开错方子可不是一回两回了。<BR>那一年，东坡被贬黄州，黄州正闹一种流行病，只要被传染上，就要眼睛发红，喉咙发干，上吐下泻，浑身打摆子，并且传播速度奇快无比，危险性不亚于后来的SARS。当地本有名医，但是名医们一个一个地给病人诊治，实在挡不住病毒传播的迅猛势头。见此情况，东坡想开些比较对症的非处方药，以便大规模散发，可是自己读过的医书里没有这种方子。<BR>就在这危急关头，有个外地人找到东坡，献奇方，熬汤药，找两病人灌下去，病人立马见好。东坡大喜，照方制药，大量散发，很快地，流行病得以控制，黄州人民得救了。这个方子也就被东坡现学现卖，成了他医学生涯中比较重要的一环。<BR>东坡耳闻目睹了该方子的神奇功效，坚信它能防治各类时疫，并且有病治病，没病起保健作用：“平居无疾，能空腹一服，则饮食倍常，百疾不生”（《东坡全集》卷三十四）。该方子叫“圣散子”，东坡给人开药方，这味圣散子从此就成了主打。比如说，永嘉发时疫，东坡就向永嘉人民推荐圣散子；京师防感冒，东坡就向首都人民推荐圣散子。如前所述，没有哪味药可以包治百病，圣散子再有效，也只能对付黄州那场流行病，哪能放之四海而皆准呢？但东坡太自信，名气又太大，他迷信自己的方子，别人迷信他，于是乎，许多朋友吃错了药，丢了小命；永嘉人民“被害者不可胜数”（陈无择《三因方》）；京师“太学诸生信之尤笃，杀人无数”（叶梦得《避暑录话》）。<BR>您知道，东坡是一位优秀的知识分子，优秀的知识分子喜欢开药方，这不是坏事。但是他以为自己的方子就能包治百病，那就只有一条路：发热热死。我们倒不必担心他的方子会害到别人，现代人聪明多了，谁也不会相信包治百病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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