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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容芬:为历史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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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C.Bastian 发表于 2008-12-17 17: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h3><font size="3">——评胡杰获奖纪录片《我虽死去》</font></h3><p><font size="3">一具中年女尸,凌乱的灰发,浮肿的面庞,鼻梁上一道青痕,口角残留着溢出物,右肩和上臂布满扎伤血痕,双腿大面积淤伤,双腿和两足浮肿。死者名卞仲耘,生前系北京师范大学女子附属中学党总支书记兼副校长,1966年8月5日死于该校校园,时年50岁。 </font></p><p><font size="3">死者的丈夫王晶垚先生当晚9时左右回到家中,接到学校通知他卞仲耘受伤被送邮电医院的电话。王先生当即带着3个小孩子赶往医院,长女王学随后知道了也赶到医院,一家人看到的却是亲人遍体鳞伤的尸体。在医院里,王先生与女附中革委会红卫兵代表发生争执,拒绝解剖尸体,因为对方明显要将死因归于死者生前患高血压、心脏病。医院屈服于在场红卫兵的压力,在死亡证明上写了"死因不明"。在王先生一再坚持下,红卫兵负责人之一刘进在一张字条上写下了她和其他6个人的名字,为首的是宋彬彬。</font></p><p><font size="3">第二天,王晶垚先生买了一架照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了尸体照片,全身的,半身的,头部的。尸体火化时,王先生拍下了焚尸炉烟囱里飘出的一绺青烟,那是亡妻的冤魂。文革结束后的30年里,王晶垚先生一直通过司法和政治途径为卞仲耘申诉,状告一个叫袁淑娥的教唆犯,投诉有门,但告不动刑犯。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80西检审刑字第72号)"不予起诉决定书"以事件逾期为名,拒绝立案。王先生继续上告了9年,一直告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最高人民检察院答覆七届人大二次会议,以同样理由拒绝立案(1989年4月2日高检字第101号)。王先生在这份堂皇虚伪的红头文件背后写下对中国法治的评价:"法治其名,人治其实,官官相护,何患无词!"</font></p><p><strong><font size="3">黑白分明的罪恶</font></strong></p><p><font size="3">2006年,独立制片人胡杰扛着沉重的摄像机,走进和王晶垚的家 和案发地女附中校园。</font></p><p><font size="3">打开一只旧皮箱,里面有:一个二寸见方的小盒子,盒子里一把华发、一块手表,指针停在3点40分,金属表带扭裂了;一件皱巴巴的血衣,背后的墨迹依稀可辨" 打倒"俩字;一条同样皱巴巴的内裤,沾着失禁的粪便;一条满是泥土和血污的裤子,一双溅着血迹的袜子,一些曾经用来擦拭伤口的纱布块。再加一架老式相机,一封匿名信,这些和5位证人,共同为40年前那个集体谋杀案作证。胡杰拍完,剪辑成66分钟的纪录片《我虽死去》。</font></p><p><strong><font size="3">毛泽东的暴力</font></strong></p><p><font size="3">影片里,王家长女王学压抑着悲愤,平静地陈述1966年8月5日晚上在邮电医院所见母亲尸体上的致命的伤痕:"母亲头上右后方有一个血窟窿,右上臂也有一个血窟窿,血还在往外渗......回家后,父亲看到从医院拿回来的母亲内裤上的大便,痛不欲生,抱头趴在凉席上,席子被啃烂了一大块。"</font></p><p><font size="3">残酷的批斗是8月5 日下午两点开始的,当年女附中学生王友琴说,卞仲耘等5位学校负责人跪在大操场的台子上,她听见有人喊"到木工房去拿棍子!"</font></p><p><font size="3">林莽先生从图书室窗口看到的红卫兵们,已经是全副武装,个个手持木棍或木枪,木枪是民兵训练用的。她们一律草绿军装,戴红底黄字红卫兵袖箍,腰扎钉头皮带,脚上是翻毛牛皮军靴。</font></p><p><font size="3">5 位学校校负责人被她们押着游斗,卞仲耘领头走在前面,一手拿铁簸箕,一手拿根木棍儿,脸上涂满墨汁,只看见两只眼珠子,张口喊时露出白牙。红卫兵强迫她喊:"我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我是走资派!我有罪!我该斗!我该死!砸烂我的狗头!"她喊一句,就敲一下簸箕,反反覆覆来回来去喊。声音小一点儿,红卫兵的木枪和短棍就打过来。她后面跟着的副校长和主任们也都是墨汁浇黑了脸,手里敲着破脸盆、铁簸箕大声号叫。他们的嗓子越喊越哑,红卫兵的长枪短棍越挥越勤。</font></p><p><font size="3">卞仲耘挨打最多,一个红卫兵一脚踢到她肚子上。卞仲耘捂肚子,红卫兵的牛皮靴就踢在她的手背上,痛得她尖声大叫。几翻折腾,卞仲耘倒在地上。红卫兵们拥上来,骂她装死,好几只牛皮靴往她身上乱踢。红卫兵们踢累了才住脚,又喊:"砸烂她的狗头,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一个大高个红卫兵便把穿着翻毛军靴的脚踩在卞仲耘身上,做出雕塑剧的姿势。打累了骂渴了的红卫兵坐在一旁吃冰棍,嘻嘻哈哈狂笑。卞仲耘他们则要搬砖挑土运沙子,你搬过来,他再搬回去,劳动改造。卞仲耘迈不开步,一踮一踮地蹭。</font></p><p><font size="3">林莽再次见到卞仲耘,是在女生宿舍东边女厕所外面。红卫兵带着他去那里,让他给卞仲耘找打扫厕所的笤帚。林莽看见卞仲耘的衬衫上有血,后来才知道,红卫兵打人的棍子头上全钉着钉子。卞仲耘已经站不住了,一只手扶着过道的墙。王友琴至今记着那天宿舍楼白墙上的一大片血点子,还有一个血手印。</font></p><p><font size="3">林莽把笤帚递给卞仲耘,她还没接住笤帚,就出溜到地上,双目紧闭。一个红卫兵朝她吼叫:"你又装死!起来!"她起不来了。另一个红卫兵去盥洗室端来一盆凉水,兜头向她泼去,冲得她全身都是水。林先生看不下去,去了他工作的图书室。</font></p><p><font size="3">林莽最后一次见到卞仲耘,是在女生宿舍正门,也是红卫兵带去的。刚进正门,就看见卞仲耘仰面躺在正门台阶上,眼珠向上翻,口吐白沫,浑身是水,抽搐不止。红卫兵命令他和校工老白把卞仲耘抬上一辆平板车。抬起来时,卞仲耘鞋里的水哗哗往下流。</font></p><p><font size="3">卞仲耘死在平板车上,身上盖满大字报,大字报上压着一把大竹扫帚。她是文革中第一个被红卫兵打死的教育工作者。</font></p><p><font size="3">王友琴叙述了学生对校长之死的冷漠:"第二天早上,学生都坐在教室里听广播。文化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是高三学生,也是红卫兵负责人之一,在广播喇叭里说:‘ 昨天晚上,卞仲耘死了。'教室里静了一下,有人说了句什么,话题很快转到别处。死了一个人,她是牛鬼蛇神,她被打死了,根本不被当作一件事情,甚至不需要议论一下。"</font></p><p><font size="3">好在成年人明辨善恶,王晶垚的同事王来棣女士当时敢于同情他的遭遇,40年后敢面对镜头谴责红卫兵暴行,这在今天的中国还不多见,人们还有顾虑。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一位教师给王晶垚先生写的封匿名信:</font></p><p><font size="3">老王同志:</font></p><p><font size="3">老卞在女附中为党工作17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清清楚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老卞同志就被活活打死。据亲眼看见的人说,她被很多带钉子的粗木棒和板凳腿乱打,罚下跪,罚挑土,挑不动,就乱棒猛击头部、上身。她后来又被罚去扫厕所。刚蹬上第三曾台阶,她就一头倒在宿舍楼的台阶上,当时大小便失禁。我是一个普通的教师,我不愿意写下我的名字,也不愿暴露我的笔迹。</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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