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与歌德齐名的德国诗人-Yellow
席勒
(1759--1805)
席勒是德国诗人、剧作家。出生于符腾堡公国的一个医生家庭。曾在制度严格的军事学校接受教育,但他秘密阅读莎士比亚、卢梭等人的作品,不顾学校禁令,写作反抗封建暴君的剧本《强盗》(1781),演出后他名声大震,由于不堪遭受迫害,逃离符腾堡公国。1784年写成这《阴谋与爱情》。1787年,他来到歌德所在的魏玛公国,中断创作,转向历史和哲学研究。1794年与歌德结为挚交,重新执笔创作,与歌德合作,为发展德国文学作出贡献。
席勒の《欢乐颂》
欢 乐 颂
[德]弗里德里希·席勒
欢乐啊,美丽神奇的火花,
来自极乐世界的女儿。
天国之女啊,我们如醉如狂,
路进了你神圣的殿堂。
被时尚无情分开的一切,
你的魔力又把它们重新连结。
你温柔的翅膀飞翔到哪里,
那里的一切人们都结成兄弟。
(合唱) 亿万生民,互相拥抱吧!
把这一吻送给全世界,
弟兄们,在那繁星密布的上苍,
定有位慈父居住在彼方。
谁如果有这样的幸运,
做好一位朋友的朋友;
谁如果赢得一位温存的妻子,
就让他一同来欢呼!
是呵,在这寰球之内,
至少也要有一人能称上知己,
不然,他只能离开这个同盟,
躲到一边去向隅哭泣。
〔合唱) 居住在尘寰的众生,
请珍惜这人所共怀的感情。
这感情把你们向群星带领,
那里宝座上坐着玄妙的神灵。
在大自然的乳房上,
万物吮吸着欢乐。
人不分好坏善恶,
都循着玫瑰香踪将欢乐求索。
欢乐饷我以亲吻和酵酒,
也殆我以生死与共的朋友。
它使虫豸都感到快乐舒畅,
何况那守护在上帝之前的天使。
(合唱) 亿万生民,下跪吧!
世人啊,你可感到造物主的存在?
到繁星密布的窖苍去寻找,
他就住在那重天九霄。
在永恒的大自然里,
欢乐是强劲的发条,
在宏大的宇宙之钟里,
是欢乐,在推动着齿轮旋跳。
它催含苞的鲜花怒放,
它使艳阳普照穹苍。
甚至望远镜都看不到的地方,
它也在使天体转动不息。
(合唱) 弟兄们,快乐地,
在征途上高歌猛进!
象那恒星在魂丽的太空飞奔 ,
象那英雄争胜利而一往无前。
从闪烁着真理光辉的镜子里,
欢乐向真理探索者含笑相迎。
通过那崎岖险阻的山径,
欢乐将受难者引上道德的峰顶。
在那阳光灿烂的信仰之颠,
人们看见欢乐的大旗在飘扬。
就是透过棺柩的裂缝,
也看到欢乐和天使在一起歌唱。
(合唱) 亿万生民,鼓起勇气去忍受苦难吧!
为了争取更好的世界去受难!
在繁星密布的上苍,
伟大的上帝将给我们报偿。
我们对神灵无以抵偿,
与神灵为伍,这才是美事。
让忧虑和贫穷来临,
欢乐的人们依然欢欣。
忘却一切憎恨和怨仇,
宽恕我们的死敌,
不要让他懊丧,
不要逼他哭泣。
(合唱) 把我们的账本统统烧光!
和全世界实行和解!
兄弟们——在群星密布的上界,
上帝的审判将和我们一样宽宏大量。
欢乐在酒怀里翻涌,
喝了这金色的葡萄酒浆,
食人者会变得温柔慈祥,
绝望者能获得英雄的勇气。
弟兄们,从你们的座位上离开!
将斟满的酒杯传递;
让酒沫飞溅天空,
把这杯酒献给善良的神灵!
〔合唱) 涡动的群星在将他夸耀,
天使的颂歌在将他赞吟。
把这杯田向善良的神灵奉敬,
他居住在星辰密布的天庭。
在深重的苦难里坚定勇敢,
听到无事者的哭声就赶快去投救,
永远坚守立下的誓言,
对朋友和敌人都用真理相待,
在王座前也要保持丈夫气概,
弟兄们,为此可以抛弃生命财产,
给有功者戴上花冠,
让骗于们灭亡垮台。
(合唱) 让这神圣的集体更加团结,
凭看这金色的美酒起誓:
我们永远忠于盟约,
有最商审判者作见证。
从暴君的铁链中获救,
对恶徒也要宽宥,
让临终者怀有希望,
让死囚们得到释放!
死者也应该复活!
弟兄们,唱吧!一起唱吧!
让一切有罪的人获得宽恕,
地狱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合唱) 让离别成为愉快的时光!
让死亡成为香梦甜睡!
弟兄们,要使冥王口中的判词,
变得温和慈悲。
欢 乐 颂 :作于1785年, 席勒的“欢乐颂”,因贝多芬的第九(合唱)交响曲在而为人所知。
席勒的“欢乐颂”本身也 是一件艺术作品;它有着严整的形式。每行都用四步扬抑格(一重 一轻)诗律写出,非常有规则的。这样的节奏给人以庄严和生气勃 勃的感觉。
简介《阴谋与爱情》*
《阴谋与爱情》是青年席勒在狂飙突进时期的一个代表作,被恩格斯誉为“德国第一部有政治倾向的戏剧”。它通过一对门第出身不同的年轻人由相恋而毁灭的悲惨故事,对荒淫无耻、阴险卑劣的封建统治者及其帮凶,作了无情的揭露和鞭笞。剧本情节紧凑,矛盾冲突的展开自然合理而扣人心弦,于紧张激烈之中不乏抒情和富于诗意的场面,阅读起来同样引人入胜。剧中的人物全都刻画得十分成功:宰相无疑是一切封建朝廷中那种最没心肝和廉耻的权奸典型,秘书伍尔穆可谓一肚子坏水:至于正面人物,一个个除去其可爱之外又令人信服地有着自身的弱点,如斐迪南的嫉妒多疑乃至自私,露意丝的迷信和软弱,米勒夫妇不同曾度地都惧怕官府,等等。读《阴谋与爱情》,很容易想到莱辛和沙士比亚的一些著名悲剧,例如《爱米丽雅·迦洛蒂》、《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奥塞罗》。
剧中人物
封·瓦尔特 某个德意志公国的宰相
斐迪南 宰相之子,少校
宫廷侍卫长封·卡尔勃
弥尔芙特夫人 公爵的情妇
伍尔穆 宰相的私人秘书
米勒 城市的乐师,有些地方也叫吹鼓手
米勒太太
露意丝 米勒的女儿
索菲 弥尔芙特夫人的贴身使女
公爵的近侍一名
各种配角若干
《阴谋与爱情》的第一幕------共七场,很长~~
第 一 幕
第一场
乐师家里的一个房间
米勒正从圈椅里站起来,把大提琴靠在一旁。米勒太太坐在桌旁喝咖啡,还穿着睡衣。
米勒 (很快地踱来踱去〕事情就这么定了。情况正变得严重起来。我的 女儿和男爵少爷已成为众人的话柄。我的家已遭人笑骂。宰相会得到风声的,--一句话,我不准那位贵公子再进咱们家的门。
米勒太太 又不是你求它上你这儿来的--又不是你把闺女硬塞进他的怀里!
米勒 我是没有求它上咱家来--我是没有把闺女硬塞给他;可谁会计较这些呢?--我是一家之主,本该更严厉地管教自己的女儿,本该更好地提防那位少校--或者立刻去见他的父亲大人,把事情原原本本报告给他。男爵少爷最终会闹出乱子来,这我无论如何欧该知道,而一切罪责将通通落在我这个提琴师头上。
米勒太太 (将咖啡喝得一点不剩〕笑话!胡扯!什么会落在你头上?谁又能把你怎么着?你仍然将干你的老行道,仍然招收学生,只要什么地方还有招的。
米勒 可是,你告诉我,这整个买卖结果又会怎样?--他不可能娶咱闺女--根本谈不上娶不娶的问题,而做他的一个--上帝怜悯!--得啦得啦!--就说有这么位贵公子,东游西荡鬼知道已经尝试过多少美酒,眼下自然也会有胃口来饮一点清水。当心!当心!即使你在门上的每一个节疤眼儿背后安一只眼睛,即使你对每一只夜蛾子都保持警惕,他也会在你鼻尖儿底下把你的闺女骗走,叫她吃亏上当,自己却溜之大吉。姑娘呢,便一辈子身败名裂,要么呆在家里嫁不出去,要么就继续操那讨厌的营生。(用拳头打自己的额头)耶稣基督啊!
米勒太太 愿上帝发发慈悲,保佑我们!
米勒 是需要上帝保佑。那么个花花公子还会安什么心!--姑娘生得漂亮--苗条--步履轻盈。至于脑顶下边有无脑子,就无所谓了。一班人都不管你们妇女脑子怎样,只有亲爱的上帝才不忽视最根本的东西。--一当那轻浮少年把这方面的底细摸透了--嗨,瞧吧!他马上就会象我的罗德尼嗅到了法国人似的心花怒放,立刻会挂满帆,大胆发起攻击,不--不是我把他想得很坏。人总是人。这我不会不知道。
米勒太太 可你也该读读男爵少爷写给你女儿的那些信。上帝啊,真是美极啦!事情明摆着,他所倾心的纯粹是她美好的心灵。
米勒 唯其如此,更加糟糕!为驱赶驴子,却鞭打袋子。要想向可爱的肉体致意,只得让美好的心灵当信差。我当初是怎么来着?只要先规规矩矩,做到心心相印,等火候一到,肉体便会呼喇一下,跟着也姘在一起!奴仆总是学老爷的样儿;银色的月亮说到底不过是个皮条匠。
米勒太太 你还是先看看少校先生拿到咱们家里来的那些精美的书吧。你的女儿常常用它们做祷告哩。
米勒 (吹了一下口哨)呸!祷告!你那吃惯了杏仁饼的胃肠太娇嫩,消受不了这自然的生炖牛肉汤。--他必须让它在无聊文人的黑死病魔里再煨一煨。快将那些废物扔进火里去!我闺女天知道满脑袋都吸收了些什么荒谬绝伦的东西!它们将渗进她的血液,就象西班牙的蚊虫,把我这父亲勉勉强强还维系着的一点点基督精神也给冲散。扔进火里去,我说!那丫头会难脑袋魔鬼念头,将听信那些懒人乐园中的胡说八道,结果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忘记她父亲米勒是一个提琴师,以有我这样的父亲为耻。到头来,她将使我失去一个能干诚实的女婿,一个热心关照我的女婿……不!上帝惩罚我!(它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一不做,二不休,我要叫那少校--是的是的,叫那少校明白,咱家不欢迎他这个客人。(准备出门去。)
米勒太太 别胡来,米勒!光他送的礼物就值多少钱啊……
米勒 ( 走回来站在她面前)我女儿的卖身钱吗?--你给我见鬼去吧,不要脸的老鸨母!--我宁肯带着我的提琴沿街乞讨,为换取一盆热汤而进行演奏;宁肯砸碎我的大提琴,把大粪灌进共鸣箱中,也不愿意靠我独生女儿拿灵魂和幸福去换来的钱养活。--百再喝你那该死的咖啡,吸你那该死的鼻烟!这样,你就用不着到市集上去出卖你女儿的脸蛋。在那可恶的浑蛋闯进咱们家之前,我同样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
米勒太太 只是别操之过急,莽莽撞撞。瞧你眼下真是火冒三丈!我不过说,别去得罪少校先生,人家到底是宰相的公子。
米勒 问题就在这儿。因此,正因此事情才必须在今天就解决。宰相一定会感谢我,要是他是位好父亲的话。快给我把红绒外套刷一刷,我要去谒见宰相大人。我要对大人说:您的公子看上了我的女儿,可小女不配做您的公子的妻子;然而她又不能做您公子的婊子,因为她是我的心肝宝贝!事情到此结束。--在下的名字叫米勒。
第二场
伍尔穆秘书,前场人物
米勒太太 啊!早上好,秘书先生。非常高兴又见到您!
伍尔穆 我也一样,嫂夫人。哪儿有了贵人的眷顾,那儿就再也瞧不起咱这样的小市民罗。
米勒太太 哪儿的话,秘书先生!封·瓦尔特少校先生的光临固然给了我们脸面,可我们也并不因此瞧不起任何人啊。
米勒 (厌烦地)给先生搬椅子来,老婆子!要宽宽衣吗,老乡?
伍尔穆 (放下帽子和手杖,坐下来)好的!好的!她怎么样,我未来的--或者说过去的人儿?--我可不希望--我不能见见她--见见露意丝小姐吗?
米勒太太 多谢您问起她,秘书先生。我的女儿可是一点3儿都不高傲。
米勒 (生气地用胳膊肘撞自己的妻子)老婆!
米勒太太 遗憾的只是,她没有见到秘书先生您的荣幸。她正好赶弥撒去了,我的女儿。
伍尔穆 我很高兴,我很高兴。她有朝一日会成为我信仰基督的虔诚的太太。
米勒太太 (愚蠢而傲慢地一笑)是喽--不过呢,秘书先生--
米勒 (显然十分尴尬,拧了拧妻子的耳朵)你!
米勒太太 要是咱们家在其它方面可以为您效劳,秘书先生,那我们非常高兴……
伍尔穆 (目光中透着虚伪)其它方面!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母!母!母!
米勒太太 可是--正如秘书先生您将亲眼见到的……
米勒 (极其生气地在老婆的臀部上撞了一下)蠢婆娘!
米勒太太 好就是好,更好就是更好;对自己的独生闺女,谁又会挡她的道,不让她获得幸福呢?(愚蠢而骄傲地)但愿您将来别记恨我才好,秘书先生!
伍尔穆 (不安地在圈椅里扭来扭去,一会儿搔搔耳朵,一会儿扯扯衬衫袖头和胸前的褶皱)记恨?哪儿的话?--对了--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米勒太太 喽--喽--我只是想--我是说,(咳嗽了两声)亲爱的上帝偏偏要让咱闺女成为一位贵夫人,所以您……
伍尔穆 (从圈椅中一跃而起)您在说什么?什么?
米勒 请坐下!请别激动,秘书先生。这婆娘是头蠢猪。哪儿会有什么贵夫人?胡说八道,愚蠢透顶!
米勒太太 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吧。我知道的,反正知道;而少校先生说过的话,反正已经说过。
米勒 (气急败坏,奔过去抓他的提琴)看你住不住嘴?你是想我拿琴揍你脑袋不成?--你能知道什么?他能说过什么?--别信她的胡扯,秘书先生--滚,回你的厨房去!--别当我是个大傻瓜,以为我会指望着靠女儿出人头地!您不会这样想我,对吗?秘书先生?
伍尔穆 我也没资格品评您,乐师先生。您在我眼中始终是讲信誉的人,而我对令嫒提出的请求也是完全算数的。我有一份足以养家活口的差事;宰相挺器重我;如果我想升迁,是不会缺少举荐的。您看见了,我对露意丝小姐诚心诚意,要是她不让一个纨绔公子搞得晕头转向……
米勒太太 伍尔穆秘书先生!我想请您尊重……
米勒 你给我住嘴,我说!--请别介意,秘书先生。还是老样子,去年秋天我对您说过的话,今儿个我可以重复一遍。不过我不想强迫我的女儿。去接近她吧,好好儿地--让她看出和您在一起会得到幸福。要是她摇头--那更好--以主的名义我想说--要那样,您只好认了,只好来和她的父亲喝上几杯--不得不和您一起过日子的是姑娘--不是我--干吗我要固执己见,硬把一个不合她味口的男人塞给她,成为她的累赘呢?--这么做了,我在自己垂暮之年将没脸见人,将坐卧不安,饮食无味,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骂我:你这个坏蛋,是你毁了自己的孩子!
米勒太太 废话少说--我绝对不会同意;咱闺女生就了的富贵命;要是我丈夫让人说昏了头,我就找法院去。
米勒 贫嘴婆娘,看我不捶断你的腿!
伍尔穆 (对乐师夫妇)在女儿眼中,父亲的意见非常重要,但愿您会了解我,米勒先生!
米勒 倒你的邪霉!必须了解您的是姑娘。我这个吹毛求疵的老头子看得起的,恰恰不会对年轻的馋嘴小妞的口味。我能够准确无误地告诉你,你是否适合当一名乐队队员--可即使对一位乐队指挥来说,女人家的心眼儿也太尖太细。--而且实话实说,老乡--咱是个粗鲁的直肠子德国人--我的意见到头来很难得到您的感谢。我不会劝我女儿嫁给任何人--我却要劝她别嫁给您,秘书先生。请允许我说完。一个缠着女方的父亲帮忙的求婚者--请允许我说--我不相信会有任何出息。否则,她就会羞于走这种老路去向自己心上人表白的。他要是没有勇气,那就是一个胆小鬼;而一个胆小鬼就甭想得到什么露意丝!--是的,他必须背着父亲去追求女儿。他必须使她自己跑来跪在父亲膝下,苦苦哀求父亲:要么让她服毒自杀,要么同意她嫁给自己唯一的心上人。--这样,我才称他是好样儿的!这才叫做爱情!--谁要不能叫女人痴心到这个程度,谁就只好--抱着鹅毛大盹去。
伍尔穆 (拿起帽子和手杖,走出房门)多谢了,米勒先生。
米勒 (慢慢跟着他)谢什么呢?谢什么呢?您可是一点儿便宜没得着啊,秘书先生。(回到房中)他什么也没听见,他走了--可我一见这个耍笔杆的家伙,就象吞了毒药和砒霜似的浑身不自在。他是那样阴阳怪气,令人厌恶,活象是某个走私客从地狱里偷带进上帝的世界里来的--一双细眯眯、贼溜溜的老鼠眼--头发火红火红--腮帮子向前伸得老长,就象造物主出了一件废品,一生气将这个坏蛋扔到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来了似的--不!要我把女儿送给这样一个恶棍,我宁肯让她--上帝饶恕我……
米勒太太 (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这条狗!--不过呢,你也别在那儿不干不净地骂啦。
米勒 还有你,也别再对我提你那瘟神少爷--刚才你已叫我气得要死--本该你,上帝保佑,机灵一点的时候你却格外愚蠢。胡扯一通贵夫人呀,你的女儿呀,究竟有什么意思?他在我看来是头狐狸。你只要对他讲了这种事,保管明天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他正是这么个成天走东家串西家、对什么都说长道短的角色,你一不小心漏出一句怪话--得!马上公爵、公爵夫人和宰相全知道啦,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场
露意丝·米勒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前场人物。
露意丝 (放下书,走到乐师面前,握着他的手)早上好,亲爱的爸爸。
米勒 (亲热地)乖,我的露意丝--我很高兴,你经常想着创造你的主。坚持下去吧,他会扶助你的。
露意丝 呵,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子,父亲--他来过了吗,妈妈?
米勒太太 谁呀,孩子?
露意丝 唉!我忘了除去他还有别人--我的脑子全乱了--他没来过吗,瓦尔特?
米勒 (伤心而严肃地)我原以为,我的露意丝已经把这个姓名遗忘在了教堂里!
露意丝 (呆呆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说)我理解你,爸爸--感觉得到你戳进我良心里的那把刀子;可是已经晚了。--我再也不能专心地祷告,爸爸--上天和斐迪南从两边撕扯我流血的灵魂,我害怕呀--我害怕--(停了一停)可是不,我的好爸爸。如果我们由于欣赏一幅画而忽视了画家,他定会觉得是对他最高的赞美。--现在我因为喜爱他的杰作而忽视了上帝本身,爸爸你说,难道不令他高兴吗?
米勒 (不快地一屁股坐进圈椅)瞧吧瞧吧!这就是读那些不敬上帝的书的结果。
露意丝 (不安地走向窗口〕他这会儿会在哪里呢?看着他--听着他谈话的,都是些高贵的小姐,--我,一个贫贱的女孩,被他遗忘了。(说到这儿吓了一跳,赶紧奔向她父亲〕可是不!不!原谅我!我不为自己的命运哭泣。我只是愿意有时--想一想他--这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我的卑微的生命--我想把它变作一缕宜人的清风,吹送到他脸上,使他感到凉爽!--我这青春的小花--就算小得如一朵紫罗兰,我也希望他踩上去,我愿卑微地在他的脚下死去!--这样我已经满足了,爸爸,高傲,威严的太阳是不会惩罚蚊虫的,如果它仅仅是在阳光中过去温暖!
米勒 (感动地附身在圈椅扶手上,手蒙着面孔〕听我说,露意丝--我的这一点残余的岁月,我真愿意将它舍去啊,要是你从来不曾见过那个上校。
露意丝 (惊恐地〕他说什么?他说什么?--不!他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好爸爸。他不会知道,斐迪南是我的,生来就是我的,是慈爱的天父为了使我快乐而创造的。(她助理沉思)当我第一次见到他--(加快语速)热血便涌上我的脸颊,我的所有血管都流动得更加欢畅,每一次脉搏都在说,每一下呼吸都在低语:是他,就是他!--我的心也认出了它渴慕已久的人,证实道:就是他!而周围的整个世界似乎在同声欢呼和共鸣。那一瞬,--呵,那一瞬我的灵魂中出现了第一个清晨。千万种青春的情感从心里涌出,象春来时大地百花怒放。世界从我眼前消失了,可我却意识到,它从来没有跟现在这样美好。我不知道还有上帝,可却从来没有跟现在这样热爱他。
米勒 (奔向露意丝,将她抱在胸前〕露意丝--宝贝儿--好孩子--把我这老朽的头颅拿去吧--把我的一切--一切全拿去吧!卡那位上校--上帝作证--我永远不能给你!(他走了。)
露意丝 我现在也不指望得到他呵,父亲。我的生命有如一滴朝露--一个关于斐迪南的梦想就已将它饮尽。今生今世我甘愿失去他。将来,妈妈--将来啊,当等级差别的篱笆夸掉以后--当出身微贱的皮壳从我们身上剥落以后--人又纯粹是人--我除去自己的纯洁清白之外一无所有,可父亲不是经常讲嘛,当上帝到来之时,金银首饰和显贵头衔将一钱不值,而心却会受到珍视。那时候我将变得十分富有。那时候,眼泪将成为胜利的标志,美好的思想将取代高贵的门第。那时候,我也变得高贵了,妈妈--那时候,他还有什么高过他的姑娘之处呢?
米勒太太 (急匆匆站起来)露意丝!少校来啦!他跳过了篱笆!叫我藏到哪儿才好哟!
露意丝 (开始战栗起来)别,妈妈。你留下吧。
米勒太太 我的上帝!瞧我这副模样!我一定会羞死了的。我不能在少爷面前丢人现眼。(下。)
第四场
斐迪南·封·瓦尔特。露意丝
他飞跑向她--她面色苍白地贪倒在圈椅上--他站在她面前--他与她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
斐迪南 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露意丝?
露意丝 (站起来,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没什么。没什么。你来了一切都好了。
斐迪南 (捧起她的手亲吻)可我的露意丝还爱我吗?我的心仍然和昨天一样。你的心也是这样吗?我迫不及待地跑来,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高兴,然后也高高兴兴地离开。--可你并不高兴!
露意丝 不,不,亲爱的。
斐迪南 实话告诉我。你真的不高兴。我能象看透这颗清亮如水的钻石一般看透你的心。(他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这儿没有任何一点小气泡我看不见--你脸上流露出来的任何心事同样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怎么啦,快告诉我!我只要看见你这面镜子没有尘埃,整个世界对于我便晴空万里。到底什么叫你烦恼?
露意丝 (默默地、意味深长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伤感地说)斐迪南啊斐迪南!要是你也理解,在我们的预言中,所谓市民少女含义多么奇妙……
斐迪南 什么意思?(迷惑不解)姑娘,听我说!你怎么想到这个?--你是我的露意丝。谁告诉你说,你还是别的什么来着?你看看,你这虚情假意的人儿,你竟这样地给我泼冷水!要是你全心全意地爱我,哪来时间去联想那些事?我呢,一到你身旁整个理智都融化为了对你的注视,一离开你又化作对你的梦想--可你在爱我的同时还能头脑清醒?--你真该害羞!你为那些想法而苦闷的一分一秒,都是对你的年轻人的剥夺和背叛!
露意丝 (抓住他的手,摇着头)你想诳我,斐迪南--你想把我的目光从我必定会掉下去的深渊边沿引开。我看见了我的未来--荣誉的呼唤--你的前程--你的父亲--我的一无所有。(惊恐,将他的手丢开)斐迪南!你我头顶上悬着一把剑!--它们一定会拆散我们俩!
斐迪南 拆散我俩!(跳起身来)你从哪儿来的这种预感,露意丝?拆散我俩!--谁有能耐拆散两颗联结在一起的心?拆散两根琴弦发出的共鸣?--我是一个贵族--可咱们倒要看一看,我的封爵文书是否比天长地久?我的贵族族徽是否比露意丝眼里的纹章更加有力量?这纹章表示的是:这个女子注定属于这个男人!--我是宰相的儿子。正因为如此,除去你的爱情,又有什么能抵销我的父亲劫夺来的财产将遗传给我的诅咒?
露意丝 我真畏惧他啊--你那父亲!
斐迪南 我什么也不畏惧--什么也不害怕--只怕你爱情有了限度。让我俩之间阻隔着丛山峻岭好啦,我将象登楼梯一般攀越它们,飞进我的露意丝的怀抱。厄运的风暴只会鼓起我感情之帆,危难只会使我的露意丝更加妩媚迷人。--我说,亲爱的,什么也别害怕。我--我我愿亲自守护着你,就象魔龙守护地下的宝藏--信赖我吧1你不再需要守护天使--我愿置身于你和命运之间--承受你的一切伤痛--为你搜集欢乐之杯的一点一滴,然后用爱情的金盏盛着奉献给你。(温柔地搂着她)这条胳臂将支撑着我的露意丝走完人生旅程;当上帝在迎接她时,将发现她比离开时更加美丽,因而惊叹塑造灵魂的工作最后只能由爱情来完成……
露意丝 (推开他,异常激动)别说啦!我求求你,别说啦!--要是你知道--别折磨我--你不知道,你这些希望如何一样刺痛我的心。(想要走。)
斐迪南 (拉住她)露意丝!怎么啦?怎么回事?干吗突然这样?
露意丝 我原本忘掉了这样的梦想,生活得幸福宁静。--可现在!可现在!--从今以后--我生活的平静失去了。--胸中将不断骚动着--我知道--种种痴心妄想。--走吧--上帝宽恕你!--你在我宁静的年轻心房中扔了一把火,把永远永远不会熄灭。(她冲出房去。他无言地追赶着她。)
第五场
宰相家的大厅
宰相颈上挂着枚十字勋章,勋章旁边还有一颗宝星,和秘书伍尔穆一同上 场。
宰相 迷上了一个姑娘!我的儿子?--不,伍尔穆,你永远别想让我相信。
伍尔穆 请大人恩准我提供证据。
宰相 要说他向一个市民家的小妞献献殷勤--说些个奉承话--甚至胡诌什么情呀爱呀--这些事情在我看来通通可能--通通可以原谅--不过呢--竟然是一名吹鼓手的女儿,你说?
伍尔穆 是乐师米勒的闺女。
宰相 模样儿俊吗?--那还用问-
伍尔穆 (提起了劲头儿)标准的金发美人,毫不夸大地说,即使排在宫里的佳丽队中,仍然出众超群。
宰相 (笑)你告诉我,伍尔穆--你显然看上了这个妞儿,我断定。--可你瞧,我亲爱的伍尔穆--如果说我儿子也对姑娘有好感,那就让我产生了希望;夫人小姐们将不会嫌弃他,他在宫里会有所作为。你说那姑娘很没,这使我为我儿子高兴,因为他眼力不错。他在傻丫头面前表现很真诚?那更好嘛--我看,这说明他足够机灵,可以拿谎话换得实惠,是个当宰相的材料。他甚至得手了?妙极妙极!这说明他交了桃花运。--闹剧竟然以一个健康的小孙儿首场--那更妙地无与伦比!那我便要为我家族的兴旺发达再喝一瓶西班牙甜酒,并且替他的婊子代缴风化罚金。
伍尔穆 我唯一的希望是,大人,您不会为了消愁解闷,才不得不喝这瓶甜酒。
宰相 (严肃地)伍尔穆,你放明白点,我一旦相信什么,就会相信到底;一旦生起气来,就会暴跳如雷--你企图煽动我,我却拿它寻开心。你意在摆脱你争风吃醋的对手,对此我深信不疑。你想从姑娘身边挤走我的儿子力不从心,就打算拿我这个老子当苍蝇拍使,这我也觉得可以理解--你出手不凡,将来定会成为一个大无赖,这甚至令我十分欣喜--只是呢,你理解我,千万别把你的阴谋诡计搞得来破坏我的基本准则。
伍尔穆 大人原谅。即使真的--如您说疑心的那样--在哲理存在着吃醋的问题,那充其量也只是用了眼睛,还没轮上舌头。
宰相 我倒认为完全可以不吃醋。你这个傻蛋,你从铸币厂得到金币,或者从银行里得到金币,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区别吗?你只要想想此地的贵族们,便会心安理得啦:--有意也罢,无意也罢--在我们这儿举行的每一次婚礼上,至少总有半打以上的男宾--或者侍从--是对新郎的乐园的几何尺寸了如指掌的。
伍尔穆 (鞠了一躬)在这点上,大人,我宁肯做个贫民。
宰相 不过,现在我要让你高兴高兴,给你一个反击你情敌的绝妙机会。正是目前,为了迎接新公爵夫人的到来,内阁筹划着安排弥尔芙特夫人假意离开,并且让她新结一门亲事,以便把事情办得毫无破绽。你知道,伍尔穆,我的声望在多大程度上仰仗着夫人的影响--我最强的力量如何受着公爵的情绪左右。他正在为弥尔芙特寻找新的搭档。别的人可能去应征--去做这笔交易,通过夫人博取公爵的新人,变成他不可或缺的宠幸--是的,为使公爵仍然留在我的家族的网中,我要让斐迪南去娶弥尔芙特……你明白吗?
伍尔穆 我豁然开朗,眼花缭乱……宰相大人至少向我证明,他当父亲只是位新手。要是他以牙还牙,象您做他慈爱的父亲似的做你孝顺的儿子,那就会违抗你的要求,外加提出抗议。
宰相 所幸我从来还不曾担心过什么计划不能实现,只要我认为:就该这么办!--喏,你瞧,伍尔穆,我们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上来啦。今天上午我就要向我儿子宣布他订婚的事。他的表情要么证实你的疑虑有道理,要么将它一笔勾销。
伍尔穆 大人,请您原谅我多嘴。令郎肯定不会对您有好脸色的:而这既可怪您准备从他怀中夺走那个丫头,也可怪您决定配给他的这个未婚妻。我求您做一次结论更明确的试验。您不妨选国内最清白无暇的女孩作他的对象,他要说一声好,那我伍尔穆这个秘书甘愿去锤三年石头子儿。
宰相 (咬着嘴唇)魔鬼!
伍尔穆 情况就是这样。那女孩的母亲--一个标准的蠢婆娘--傻里傻气地全给我叨叨了出来。
宰相 (踱来踱去,强忍怒火)对!就在今天上午。
伍尔穆 大人只是别忘记了,少校是--我的恩主您的公子。
宰相 注意别伤害他就是了,伍尔穆。
伍尔穆 我将尽力效劳,帮大人摆脱一个讨厌的儿媳……
宰相 我将报答你,帮你讨一个称心的妻子,是吗?--行啊,伍尔穆。
伍尔穆 (得意地鞠躬)永远是您的仆从,大人。(准备离开。)
宰相 刚才我对你讲的是心腹话,伍尔穆--(威胁地)你要讲出去了…:…
伍尔穆 (笑)那大人就揭露我伪造文书的事。(离去。)
宰相 你确实在咱手心里。我抓住你的把柄,就象抓住拴甲壳虫的线。
内侍 (走进来)侍卫长封·卡尔勃大人……
宰相 来得正好。--请它进来。(内侍下。)
第六场
宫廷侍卫长封·卡尔勃和宰相。
前者身着华丽而俗气的朝服,背上搭着象征他职务的金钥匙,胸前挂着 两只表,腰挎一柄长剑,肋下挟着平顶帽,头发梳理成了所谓刺猬式。他大声叫喊着奔向宰相,身上散发的麝香味弥漫了整个大厅。
侍卫长 (拥抱宰相)啊,早安,亲爱的!休息得好吗?睡得好吗?--原谅我这么晚才来请安--公务紧急--厨房要的菜单--请帖--安排今儿个的雪橇郊游--唉--接着还得去殿下卧室上早朝,向他报告今儿个的天气。
宰相 是的,侍卫长。这一俩,您当然分不开身啦。
侍卫长 这还不算,那个混帐裁缝还拖住我。
宰相 可到底彻底解决了吧?
侍卫长 事情还没完。--今天真叫倒霉一个接着一个。您听听!
宰相 (心不在焉)哪能呢?
侍卫长 您听着好啦。我刚跨下车,那些马就惊了,又是跳又是蹬,溅得--我请你想想!--我两条裤腿上全是烂泥浆。怎么办啊?请看在上帝份上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男爵。我束手无策。时间这么晚了。事关一天的旅行--而这副德性去见殿下!上帝主持公道!--您猜我想起了什么?我假装晕倒。仆人们急急忙忙把我抬进马车。我十万火急地赶回家--换好衣服--再往回赶--你说怎么着?--仍然第一个出现在谒见厅里--您看怎么样?
宰相 真是急中生智,大智大慧--卡先别谈这个,卡尔勃--您和公爵谈过了吗?
侍卫长 (洋洋得意地)谈了二十分零三十秒钟。
宰相 我说哩!--这么讲,您毫无疑问给我带来了重要消息罗?
侍卫长 (先沉吟一会儿,煞有介事地)殿下今儿额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海狸皮袍子。
宰相 我看呐--不,侍卫长,我今天可以告诉您一件更好的消息--弥尔芙特夫人要成为封·瓦尔特夫人啦,对您这肯定算得上新闻吧?
侍卫长 真的!--已经定了吗?
宰相 千真万确,侍卫长--我想劳您驾马上去见弥尔芙特夫人,让她准备好接待少校的拜访,并且把斐迪南的决定在整个京城公布出去。
侍卫长 (兴奋地)呵,非常乐意,亲爱的。--对我来说再好不过!--我火速赶去--(拥抱宰相)再见--不出三刻钟,全城都会传开。(跳跳蹦蹦出去了。)
宰相 (望着侍卫长的背影笑起来)还说什么世界上的这种人是废物!--瞧着吧,要么斐迪南乖乖地同意,要么就不得不怪全城的人都撒了谎。(按铃。伍尔穆走进来。)叫我儿子来一下。(伍尔穆下。宰相在厅里走来走去,心事重重。)
第七场
斐迪南。宰相。伍尔穆上场后立刻又退下去。
斐迪南 您找我,父亲大人……
宰相 为了有朝一日我能为我的儿子感到荣幸,我不得不叫你来。--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吧,伍尔穆!--斐迪南,我已经观察了你好长时间,发现你已不再是一个令我欣喜的开朗快活的青年。你脸上隐隐流露出一种异样的苦闷--你躲着我--躲着你的朋友们--呸!象你这个年龄,我宁可原谅你十次放荡不羁,也不愿看见你一次这么忧心忡忡的样子。把你的苦闷告诉我,亲爱的孩子!让我为你谋幸福,照着我的话去做,别东想西想。--来,拥抱我,斐迪南!
斐迪南 您今天很慈蔼,爸爸。
宰相 今天?你这坏小子!--而且在说出这两个字时还酸不溜溜的!(严肃地)斐迪南啊!--为了谁我踏上了成为公爵心腹的危险之路?为了谁我昧了天理和良心,永远地?--听着,斐迪南--我是同我的儿子讲话--我除掉了我的前任,又是为谁铺平道路?--这段历史象刀一样刺进我的心,我越是想对世人隐藏真相,它越刺得我鲜血淋漓。听着,告诉我,斐迪南,我干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斐迪南 (吓得倒退一步)该不是为我吧,父亲?这一罪行的血红反光,该不会落在我头上吧?万能的天主在上,我宁肯没生出来,也别去作这种罪行的借口才好!
宰相 这是什么话?什么话?算啦!原谅你这个满脑袋浪漫想法的傻瓜。--斐迪南--爸爸不生你的气,你这自以为是的小家伙--你就是这样报答我那许多不眠之夜吗?就这样报答我无尽的忧虑关怀,我良心的永恒刺痛吗?--罪责我来承担--法庭的诅咒和惩罚我来忍受--你从第二手获得你的幸福--罪孽不会附着在遗产上面。
斐迪南 (朝天举起右手)我在此起誓,绝不继承只会叫我想起一个可耻的父亲的遗产。
宰相 听着,年轻人,别激怒我!--要按你的想法行事,你一辈子只能在地上爬行。
斐迪南 噢,那也不错,父亲,那毕竟比围着王侯的宝座爬来爬去要好。
宰相 (强压住怒火)哼!--必须强迫你认识自己的幸福所在。被的许多人千辛万苦也休想爬上去的位置,你玩儿似的糊里糊涂便给捧上去了。你十二岁当上见习士官,而十岁当上少校。这都是我在公爵面前争取的结果。你将来会脱下军装,进入部里。公爵已提到过枢密顾问--驻外使节--特别的恩宠什么的。在你眼前正展示着美好的前程。--一条平坦的大道直通公爵的宝座--直通与权力本身一样有价值的权力的象征--这,难道不令您鼓舞神往吗?
斐迪南 不,因为我对伟大和幸福的理解与您不完全相同。--您的幸福很少不以毁灭为表现。嫉妒、恐惧、怨恨是一面面可悲的镜子,显赫的王侯便对着这样的镜子微笑。--眼泪、诅咒、绝望是可怕的筵席,让众所称赞的有福之人尽情享受;当它们喝得醉醺醺地站起来时,就该踉踉跄跄地去上帝的宝座前接受审判,永劫不复!--我关于幸福的理想,是知足而自我克制的。我的所有愿望,都埋藏在我的心中。
宰相 了不起!没说的!妙极了!过了三十年第一次再聆听教导!--可惜,我五十岁了,脑袋已经顽固地再也学不进去!--对啦--为了不埋没你这罕有的才能,我要在你身边放上一个人,和她在一起,你可以尽情地去发挥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狂想。--你得下决心--今天就下决心--娶一个妻子。
斐迪南 (惊愕后退)爸爸?
宰相 被客气--我已经用你的名义给弥尔芙特夫人送了帖子。务必劳驾你过去告诉她,你是她未来的丈夫。
斐迪南 告诉弥尔芙特?爸爸!
宰相 如果你认识她……
斐迪南 (失去自持)好个在公国中万人唾弃的女人!--可我大概十分可笑,爸爸,竟把您一时的气话当了真?您未必愿做一个无赖儿子的父亲,他竟娶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婊子?
宰相 岂止愿意。她要肯嫁一个五十岁的老头,我自己还会去向她求婚哩--难道你就不肯做这无赖父亲的儿子不成?
斐迪南 不!只要还有上帝!
宰相 放肆到了极点,我敢担保!只因为太少见,我不见怪……
斐迪南 求求您,爸爸!别再让我惶惑难受,不清楚我是否还能称自己是您的儿子。
宰相 孩子,别傻气啦!哪个聪明人不渴求获取与他的国君在某处交换角色的殊荣呢?
斐迪南 您对我真成了一个谜,爸爸。您竟把与公爵一起分享低贱下流的乐趣称作殊荣?
宰相 (放声大笑)
斐迪南 您笑吧,爸爸,我不计较。可真那样做了,叫我有何脸面去见一个哪怕最低贱的工匠;他在娶老婆时至少有她完整的身体作陪嫁?叫我有何脸面去见世人?去见公爵?去见哪个将用我的耻辱来洗刷她名誉的污点的姘妇本身?
宰相 你从哪儿学来这张利嘴啊,孩子!
斐迪南 我当着您对天发誓,爸爸!您这样抛弃您的儿子,自己并不能得到幸福,而只会使他不幸。我愿意把生命交给您,如果它能帮您高升。我的生命来自于您;我将毫不犹豫地为了您的伟大显赫而将它牺牲。--可我的荣誉,爸爸--如果您想把我的荣誉夺走,那您给予我生命就是一桩轻率的无赖行径,那我就只能诅咒您,骂您是个拉皮条的。
宰相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慈蔼地)好样儿的,亲爱的孩子。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个十足的男子汉,配得上公国内最有德行的女人。--她应该属于你--今天上午,你就去和奥斯特海姆女伯爵订婚吧。
斐迪南 (重新感到愕然)怎么,这个时辰注定要将我完全毁了吗?
宰相 (窥视着儿子)但愿你的荣誉再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斐迪南 不,爸爸!弗莉德里克·封·奥斯特海姆可以使任何别的男人无比幸福。(极度迷惘地自言自语)在我心中尚未被他的狠毒破坏的一点点东西,正被他的好意扯得粉碎。
宰相 (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我等着你感谢我,斐迪南--
斐迪南 (扑上去热烈地吻他的手)爸爸!您的恩情令我万分感动--爸爸!我最衷心地感谢您的关怀--您的选择完美无缺--可是--我不能--我不该--原谅我吧--我不能爱女伯爵。
宰相 (倒退一步)哈哈!这下算逮住你啦,少爷!你中了圈套,狡猾的伪君子--着就是说,并不是荣誉阻止你娶弥尔芙特夫人罗?--你厌恶的不是人,而是结婚本身罗?--
斐迪南 (先呆若木鸡,一会儿以后清醒过来,准备跑出去。)
宰相 去哪儿?站住!这就是你对我该有的尊重吗?(少校退了回来。)已经通知夫人你要去了。我答应过公爵。宫里城里尽人皆知。--你要是把我变成个说谎者,孩子--在公爵跟前--在夫人跟前--在宫里--在全城变成个说谎者--听着,孩子--或者让我发现了你的那些事情……!等一等!哈哈!你的脸上怎么突然一下子暗淡无光,失去红润了呢?
斐迪南 (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什么?什么?没的事儿,爸爸!
宰相 (目光凶狠地盯着儿子)可要是有什么--要是让发现了你这么不听劝告的原因在哪里--哼,孩子,就算纯属怀疑也会叫我气疯的。先去吧!检阅马上开始了。一喊解散你就得去夫人那儿--我要生了气,整个公国都会打哆嗦。让咱们瞧瞧,我是否对一个顽固脑袋的儿子毫无办法。(走出去又转回来)孩子,我告诉你,你必须去,要不就躲开我,躲开你愤怒的父亲!(下)
斐迪南 (恍若恶梦初醒)他走啦?那是一位父亲的声音吗?--是的,我愿去夫人哪儿--愿意去--去告诉她一些事情,给她看一面镜子,这下流无耻的女人!--在这之后,如果她还要求嫁给我--当着全体贵族、军官和民众的面--用你的英格兰的全部骄傲束紧你的腰--我,一个德意志青年,还是要唾弃你!(匆匆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