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存在的现代奠基者——康德
伊曼努尔·康德,如果把世界上所有对他的研究的专著集合起来,估计可以成为一个小型图书馆。这是一个太值得谈论的人,但当我要真正谈及他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让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这位18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面前,或许,他也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位。 一、生平
康德活了80岁,从1724年4月22日到1804年2月12日,他80年的人生几乎都在柯尼斯堡(现俄罗斯卡列宁格勒)度过,除了从1750-1754年他在外面当家庭教师。他的父母都是敬虔派(基督教一派)的信徒。他父母的信仰生活也明显地影响了康德后来的哲学思考。从1740年开始,康德进入柯尼斯堡大学攻读哲学,从1745年到1754年,因为经济原因,康德为别人担任家庭教师,1754年康德重返校园,一年之后毕业,并取得编外讲师资格。康德在那个时候的主要兴趣集中在自然哲学,在1755-1770这15年时间,康德发表了许多关于自然哲学的著作,除了一些特别研究这一时期康德思想的学者,这些著作基本上不会被使用到。1770年,康德获得大学教职,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教授,这意味着他的生计问题有了最终的解决,康德可以不用顾及生活的压力,从而可以潜心思考哲学问题。康德整整思考了11年,在这段时间,康德仅仅发表了一部不出名的著作,其余的时间,他都用在思考上面。放在我们现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所大学,都不会允许教授可以11年时间几乎没有任何产出。而当时的柯尼斯堡大学允许了。这种耐性终于换来了成果,从1781年著名的《纯粹理性批判》发表开始,康德著作迭出,1785年《道德形而上学原理》,1787年《纯粹理性批判》第二版,1788年《实践理性批判》,1790年《判断力批判》完成著名的三大批判。之后1793年发表《单纯理性限度内的宗教》,1795年《通往永远的和平》,这几部哲学史上殿堂级的著作相继在15年时间内问世,康德在其中系统地阐述了他的形而上学、伦理学、美学、宗教哲学以及政治哲学等方面的思想。
关于康德的生活,现在流行着很多令人津津乐道的轶事。最为著名的就是一件:康德是一位生活非常规律的人,他每天按时的散步甚至可以为柯尼斯堡人调校钟点。但事实上,这是康德生命最后二十年左右才开始的习惯,在这之前,他是很喜欢玩乐的人,也有通宵打牌的壮举。当然,康德生活简朴但不简陋,充满热情但又有分寸,喜欢谈论但不夸夸其谈,这些无疑都是优良的品性。康德每天都在思考他脑中的哲学问题,以至于终身未娶。1804年,康德在柯尼斯堡去世,他的墓碑上所刻的,是他《实践理性批判》最后一章的开头,也是他最为人熟知的名言:有两样东西,越是经常和持久地思考它们,对它们日久弥新和不断增长之魅力以及崇敬之情就越加充实着心灵,那就是我头顶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 康德的墓碑(德文与俄文)
二、作为启蒙者的康德
我这几天反复思考,要如何能介绍康德。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要说的东西太多。或许,作为启蒙者的康德,是一个比较特别的视角,可以让我们抛开晦涩的哲学术语来理解康德。
康德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急剧变革的时代,尤其以法国大革命所带来的人权、平等思想,急剧冲击着康德所在的普鲁士大地。而康德的哲学著作,无疑是思想界的法国大革命。
何谓启蒙?康德对此有明确的回答,启蒙,即是人类离开未成年的状态,在此状态下,人的思维必须依赖于他者;而启蒙,即是人自主思考的开始,即是人自己开始对各种观点、意见、教训等等做出自己的判断。在我看来,这是康德最伟大的贡献:是康德使人自己成为知识的原创者。理性,在康德那里,才得到真正的发扬光大。我们知道,在康德之前,欧洲流行两种认识论的观点,一种认为人的认识完全来自于人自己的经验,即学习多少知道多少,这一派被称为经验主义;而另一派则认为人的认识先天存在于理性,即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但在康德看来,认识固然要通过经验获得,但获得认识的工具理性本身,却是人先天所具备的。这是康德对人的理性绝对的表彰:一切外在之物,即便如月亮和太阳,就其本身而言,不具备任何意义。一种可被理解的意义,或者一个应当遵循的价值,只有借着理性才进入世界。因此理性应该得到它的优先性。正因为它是使一切成为可能的、赋予意义或使能被理解,所以它是意义给予的前提。这就是启蒙:人的理性的绝对优先性从根本上反映了人的尊严超过一切其他价值。这就是我所称的现代文明的奠基。
以人的自主性为出发,康德的哲学也成为自我道德的基石。道德的法则只存在于每个个人的心里,而所有实践理性的律则都可以单单回溯于主体的“个人原则”,这便是著名的“自我立法”。康德由此将中世纪通过宗教所奠定的道德教训“你应该”完全颠覆,而以“我意愿”取而代之。上帝不再是道德的立法者,道德根源于理性的判断。
如果我们以为,康德是一个宗教的对抗者,那么我们就错了。康德反对的,仅仅是宗教在认识论、在伦理学当中的绝对优先地位,但是,康德认为,要想回答,人为什么要过有道德的生活这一伦理学的根本问题,意志自由、上帝存在以及灵魂不死仍然是三个必不可少的预设条件。许多康德的批评者认为,康德对理性的强调固然凸显了人的尊严,但理性事实上并不能承担起康德所赋予的重担。当我们以理性做出“我意愿”的判断的时候,未必都是道德的。这种批评在19世纪末,随着尼采的指责开始而渐渐达到顶峰。但事实上,康德清楚地知道理性所具有的局限性。当康德强调,一切从我们自身的理解出发——无论是认识自己还是认识世界——的时候,康德让上帝,在人的认识之外,带给人希望的光芒。人类,一个可以思维许多、想象更多东西、但事实上却只能完成相当有限事物的存在,应该要能满足于其有限的的能力,同时不怀疑他的理性。上帝之所以需要,是为了使人生保有一个合乎人性的展望。
诚然,理性毫无疑问有其局限性,现今对启蒙的批判,都集中在这一点上面。但当我们回过头来再读康德,就会发现,一个有局限的人,仍然可以且必须依靠理性来生活。如果我们希望以宗教来辅佐理性,乃至于像哈贝马斯所称的那样,以技术性的程序来协助理性的决定,都是不现实的。人的存在,并非孤立存在,而总是存在在与他人的交往之中。人的伦理问题,道德问题,便是在具体的交往过程中产生。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不应当去寻求宗教的道德原则,无需借助外在的程式,而应当回归我们本身,真诚地对待自己的“良心”。即便我们知道,我们所做出的判断,会有错误、会有遗憾、无法尽善尽美,但只要我们的所作所为,有着理性的判断,我们便是自己的主人,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是自由的人,我们是启蒙之后的现代人。
关于康德,我们就说这些。但是,如果我们想真正了解康德,没有比读原著更为理想的途径。在此推荐邓晓芒老师等翻译的《三大批判》,如果嫌太厚,推荐读《三大批判精粹》,另外,《道德形而上学原理》比较薄,也值得一读。康德的传记国内似乎就一种,Manfred Kühn写的,也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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