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经纪人再贩“黒奴”

1998年冬天。科特迪瓦的阿比让市。在一位足球经纪人的牵线下，15岁的伊苏·达奥获得了去法甲里尔队试训的机会。一个月后，这家俱乐部决定不录用他。球队派了一位司机，开车把他送到巴黎北郊的法兰西体育场门外。“过一会儿有人会接你回阿比让。”他们临走时这样告诉小伊苏。　　巴黎和足球一起抛弃了他

　　几小时过去了，伊苏·达奥意识到不会有人来接他了。他的口袋里只有50法郎，小伊苏只好在球场附近的麦当劳吃了顿晚饭，“这也是我第一次吃到汉堡包。”伊苏·达奥淡淡地说。街上寒风刺骨，“我真给冻坏了。但更让我感到寒冷不是天气，而是巴黎的冷漠。”没有任何证件，口袋里空无一文……从走出餐馆的那一刻起，小伊苏就加入了巴黎数千名无家可归者的队伍。当晚，一位好心的老太太收留了他，让他在有暖气的屋子里过了夜。但第二天清早，他还是不得不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巴黎的地铁站可以暂避风雨，街头巷角就又多了这么一个黑肤色的少年。流浪汉在法国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一旦进入这个群体，就很难自拔。他们沿街乞讨、看行人眼色过日子，每天都要为三餐发愁，只能偶尔去社会救济中心得到一点点正常生活的感觉。冬季巴黎市有免费的流动型“爱心食堂”，流浪汉可以在这里喝上一碗热汤；春、夏季这种慈善活动就基本上找不到了。小伊苏还有一个比常人更麻烦的问题：他没有合法居留证件，每天都有被警察抓住、遣送回国的危险。经过整整一年卓别林式的流浪生活后，他总算有了个安身之处。小伊苏在巴黎郊区的蒙特留市一处废弃的房屋落脚：20平米的房间有9个人居住。

　　面包比足球更重要

　　有了固定住处后，伊苏开始打工挣钱。一来他属于未成年，二来又没有居留证，惟一的出路就是打薪水很低的黑工。“我经常去工地找活干，爬脚手架。”每天早晨7点钟，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得出发，经常要干到晚上19点才回家，而挣到的钱也只够糊口。他内心深处的那只足球早就泄了气，不再转动了。“足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连想都没想，晚上回家时累得倒头就睡，连梦都不做一个。”

　　2000年，他加入了布莱蒂尼市(巴黎大区埃松省的城市)一家业余俱乐部，在17岁以下球队里踢球。“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年，我又开始踢球了！”在这座小镇，命运女神终于向伊苏微笑了：布莱蒂尼俱乐部的主席彼内和夫人收留了他，飘泊、流浪了整整两年后，伊苏·达奥总算有了一个有人温暖的家。“我能称呼你们爸爸、妈妈么？”一天，在吃晚饭时，小伊苏眼含热泪地问道。这对法国夫妇立刻答应了，现在，伊苏·达奥也已经入了法国籍。在法国，像伊苏·达奥这样的非法移民想获得居留证非常困难，“为了拿到它，彼内夫妇甚至亲自写了封信给希拉克总统！”伊苏·达奥感激地说。

　　2001年，他与丙级的图卢兹签了第一份职业合同。“欧塞尔和比利时的安德莱赫特都想要我，但图卢兹第一个跟我联系，我知恩必报。”去年图卢兹升上法甲，年仅20岁的伊苏成为球队绝对主力，“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月前，在维罗多姆体育场同马赛比赛，德罗巴就站在我面前。他也是科特迪瓦人，我的偶像！”

　　“总有一天，我会在法兰西体育场踢球的。”伊苏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可是，提到这个让他心碎的地方，他的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一点难以察觉的忧伤。相比绝大多数非洲的足球少年，伊苏是幸运的，可他的命运同样坎坷，如果没有遇到善良的彼内夫妇，他也许和成百上千的非洲少年一样，在巴黎的瑟瑟寒风中战栗……

　　像吉普赛一样流浪

　　驻法国特约记者路东报道　喀麦隆的恩古奥没有像伊苏那样流浪过，但他的经历同样让人触目惊心：年仅19岁，他已在德国、西班牙、法国闯荡4年，在8家俱乐部试训过，遭到10个经纪人的欺骗！

　　1998年，恩古奥只有15岁，一个经纪人找到他，称能保证他去比利时甲级队踢球。几个月后，他的签证申请遭到拒绝，随后一位德国经纪人看上他，恩古奥得到了去柏林赫塔试训的机会。但16岁的非洲孩子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3年的颠沛流浪。

　　柏林赫塔俱乐要他先在附近的丁级球队训练。他是这个队惟一的黑人球员，“恶心人的黑鬼！”只要恩古奥一失误，他们就这样大声叫骂。一天晚上，当他准备骑自行车回宿舍时，6名光头党冲上来，二话没说就拳打脚踢，其中一个还拿出铁链勒住他的喉咙，幸亏巡逻的警察救了他一命。

　　这时候，第三位足球经纪人出现了，他自称和特拉帕托尼有交情。恩古奥被领到一个业余球队，这个经纪人喜欢带上他的恶犬跟训，游戏的方式是球员们快速奔跑，不让恶狗咬到短裤。当然了，去多特蒙德试训的诺言同样没有兑现。不久，在柏林一家餐馆里，一名前南斯拉夫经纪人交给恩古奥一张15000欧元的支票：“柏林网球队(柏林一家丙级俱乐部)决定跟你签约！”但这只是空头支票，俱乐部不同意他转会。几天后，另一位经纪人给他带来了好消息：比勒菲尔德同意买下他。但贪得无厌的经纪人索要10万欧元手续费，转会因此搁浅。

　　2001年11月，恩古奥来到欧洲已经整整一年了。他决定到法国闯荡，一位住在巴黎的表姐收留了他。在巴黎，他遭到了另一个经纪人的欺骗。“走进他的办公室时，我惊呆了，墙上有他和贝肯鲍尔、沃勒尔、米拉、欧文的合影，他一人能说八国语言！”恩古奥吃惊地回忆。当着恩古奥的面，这位开着跑车的经纪人接通了佩鲁贾的电话，恩古奥就这样放弃了同业余球队签约的机会。几个月后，他才知道，这位FIFA注册的经纪人为了多挣转会费，中断了同所有职业俱乐部的谈判。

　　在西班牙短暂停留后(在皇马曾被球迷误认为马卡莱莱)，恩古奥又回到巴黎，在巴黎红星俱乐部(丁级)踢球保持状态。白天他要挨家挨户销售手机挣钱糊口，晚上，他才穿上球衣，去俱乐部训练。刚刚度过19岁生日的恩古奥，还在做着儿时的梦想，可却怎样都看不到自己的方向。

　　期望的尽头是绝望

　　有人对刚刚结束的第24届非洲杯做了统计，352名非洲球员里有200名效力于欧洲职业联赛。其中法国79名、比利时28名、英国23名、德国13名、意大利8名、西班牙6名。今天，世界各大洲的联赛中都能找到非洲球员的影子，从当年的米拉、维阿到奥科查、侬达，我们所了解的一般都是非洲的成功人士。然而，有多少人知道，在这个浮出水面的冰山下面，成千上万的非洲青少年正在苦苦地挣扎。足球给他们带来的是并不是荣誉、金钱和地位，而是朝不保夕、暗无天日的流浪生活。喀麦隆首都雅温得城外那些用铁轨作边线踢球的孩子们，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出国，到地中海那一头去踢球。但是，等待这些孩子们的，是什么命运呢？

　　每年有多少喀麦隆、塞内加尔、科特迪瓦等西非青少年通过非法途径来到欧洲，开始奴隶般的生活呢？我们没有任何官方的统计。仅以塞内加尔首都达喀尔为例，这座城市中各种官办、民办和非法营业的足球培训学校就有250家！每个学校的招牌都是：“到这里，你就来到了欧洲职业联赛的门口！”

　　流浪的小孩们就这样开始了自己新的漂流记，但他们永远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看到清晨前的黎明。伊苏·达奥、恩古奥其实是这些人中最典型的两个例子，他们的故事被法国媒体披露之后，在法国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伊苏·达奥在图卢兹俱乐部里默默无闻地踢了三年球，他的故事感动了很多球迷，他们在看台上打出科特迪瓦的国旗表达谢意；为了劝告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不要他们再上足球经纪人的当，法国电视四台为恩古奥做了一个专题节目，雅凯亲自出席了这个节目。

　　1791年8月23日，海地发生黑奴起义，结束了长达数百年的奴隶制；今天，欧洲足坛仍存在着“新奴隶”制，受害者则是成百上千的无辜青少年。除非非洲足球能够改变目前的糟糕状况，否则这个新世纪的奴隶贸易还将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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