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时见证国奥汉城沦陷：这一次宿命抓住了王栋

月2日深夜，汉城气象台提醒市民和外国游客，3月3日气温-6度—-2度。杨一民、沈祥福将“抗寒”用纪律形式传达给每一个队员，上岩体育场的这场战斗是在-3'C中进行的——虽然杨一民在动员会上吼出“必胜！加油！”；虽然沈祥福也有一句“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现在也等不及了，放手去搏吧”；虽然吴坪枫鼻血都拼出来了，于涛腿都拼瘸了，但王栋那个一秒钟的失误仍然宿命般地续写着26年的“恐韩”家谱。



　　杨一民叹：“一秒钟可以改变整个比赛局势。”

　　车范根说：“26年前第一次‘恐韩’，进球的是我；26年后，进球的是我的学生。”

　　——中国足球，在“寒流”中用一秒钟时间延续26年的“韩流”梦魇，像一个天真的玩笑。

　　(一)

　　3月2日晚，国奥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件：汉城气象台预报了次日最低温度-6'C，最高温度-2'C；第二件事：上岩体育场由于设计原因，南边的半场因为阳光照耀而草坪正常，北边的半场却出现了“冻土”现象；第三件事：金镐坤在中午时就对中国记者预测了中国队的首发阵容，，而且与沈祥福的实际排兵布阵惊人地一致。

　　对于第一件事，杨一民、沈祥福下令全队“抗寒”，不准随意走出寒风凛冽的大门外，必须穿上羽绒服；并且开玩笑：“明天我们要双重‘抗韩’”；对于第二件事，因为中国队准备把下半场当成“克韩”的重点时段，所以在挑边时特意在下半时把场地良好的南半场当成了进攻区域，而曹明也被安排在这个时段上场；至于第三件事，大家都没有过多地去议论，正如祥福赛前所说：“现在双方都没有什么战术秘密，一切只有等到比赛之后才知道。”当晚的会开得很深很细，一个队内人士告诉记者：“细到了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队员每一根草……”

　　3月3日这天果然很冷，汉城这个季节特有的东北风象刀子一样刮到脸上隐隐作痛。11时，中国国奥被要求“下楼去走走，透透气，但一定注意保暖”；门外，有专人查看队员的穿戴。

　　16时，全队在三楼餐厅召开“战前动员会”。沈祥福宣布了教练组殚精竭虑推出的战术方案和人员组合，后腰位置上的胡兆军果然被身体更强壮的王栋替代。沈祥福说：“组队4年了，我们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现在也来不及等了”，他的意思是中国国奥已经竭尽所能训练了能够训练的一切，当然还有不足——但希望队员不要想得太多，放手一搏吧；杨一民则简洁有力地喊了一声：“必胜！加油！”21名队员跟着像狼一样大喊：“必胜！必胜！”震得屋子嗡嗡作响。

　　队员们走出屋子时脸色都涨得红红的，眼睛里散发着激情和理想的光芒。有人问胡兆军：“最近情绪不好吧？”胡兆军说：“没有不好。”

　　大连籍队员第一批下楼，安琦耳朵里正收听着MP3播放的《英雄》；吴坪枫最后一个跑出来，他流鼻血了。

　　杨一民这位分管国家队事务的副主席这次准备得十分充分，“对工作总是从专业角度抓得恰如其分”，人们都这么说。杨一民自己说：“我在网上看报道，大家对国奥的前景都很看好嘛……”

　　17:10分，“抗韩”的国奥在寒流中向上岩前进。

　　(二)

　　韩国队有两件不爽的事情：一是在上岩体育场，几年来从未有一支韩国国字号队伍能够取胜，但场地已经不可更改；二是韩国国奥的新版球衣正遭到90%球迷的强烈反对，理由是号码外面加了一个圈，看起来就像赌场的筹码，总是会输还给庄家；又像交通限制标志，让人觉得怎么也跑不快。球迷们在网上投票表决要求韩国队必须穿回2002年款的球衣，但直到下午人们才发现，他们还是穿这这件像筹码的“限速”球衣上了场。

　　赌博公司对这场比赛开出的赔率从上午的“让半球”变成了下午的“平半”韩国受让，显然是更加看好中国队。

　　上岩体育场已经没有了2002年时的喧嚣沸腾，但当韩国球迷在看台上喊起“大——韩——民——国——”时，还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17:30分，西看台上赫然挂出三个黑字：“恐韩症”。前夜，车范根曾在席间笑着证实这句话已经成了韩国市井中的一个“外来语”，其发音类似“攻寒症”。

　　由于天气实在太冷，中国国奥在赛前热身时加练了一小会儿“跑圈”；安琦和杜威第一个走进上岩内场，看不清他们是否在回忆2002年6月14日的事情。

　　一个让中国国奥吃惊的事情是：韩国队16号崔兑旭并没有在首发名单里。而金镐坤在拿到中国队的名单后和助手朴景熏耳语了一下，但表情漠然。

　　(三)

　　这场比赛的进程可以用这样简单的话语来叙述：“中国队用89分钟努力去完成自己的想法，但只用了一秒钟便颠覆了全部的心血。主角是王栋，一个本不该成为主角的人；另一个主角是曹宰榛，按车范根的意思注定要成为主角的人。”

　　虽然外界赛后对沈祥福的“保守”、“只守不攻”猛烈批评，但上半时的45分钟确实是按照沈祥福本来的想法进行的；下半时后半段韩国队已经渐渐出现了金镐坤所担心的体力问题，中国队甚至还有2次极好的攻门，但就在离某种奇迹只有7、8分钟时……

　　悲剧或者是喜剧的发生就在一秒钟之间，事后徐亮骂：“本来不应该这样的！前头接不住球啊，那个球也没办法了，其实根本就可以战术犯规得了，唉！”

　　王栋在赛后穿越长长的大堂走回房间时，面无表情。其实没有任何人责怪他，他很尽责。但“一秒钟的宿命”像条章鱼一样总是要抓住中国队中的某个倒霉蛋，这次轮到了王栋而已。

　　场面——和以往很多次中韩历史剧一样，韩国人象水银一样活跃，中国队像木偶一样呆板；韩国队进攻、进攻、再进攻，然后就是26年来惊人雷同的结果。红蓝色的狂热拥抱，白红色的失魂落魄。

　　沈祥福的一个“高人”朋友昨天下午专门从国内打电话到汉城：“你在场边一定要记住一条规矩——三分站，七分坐。一定要记住‘三七开’啊，这样才能给你的球队带来好运。切记！”

　　不知祥福是否真的听从了朋友的劝告，反正这场比赛他一反常态地镇定，从时间上看还真接近“三分站，七分坐”。

　　然而天意难违。沈祥福从场内到场外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事情，最后还是无法改变自1978年起由车范根制造出来的宿命。他说：“该做的都做了，该改进的也改进了，但队员就是要失误，就是要紧张……”

　　有必要用李章洙的话来总结一下那个生于第81分钟的进球：“金荣光很好，他的手抛球发得又快又准，崔成国也很好，他的带球又快又聪明；然后球进了——其实真应该是个平局，失球是偶然的。”但是谁都知道带球狂奔50米不是一个“突然”的事件，就像谁都知道李章洙的话里有些言不由衷。

　　沈祥福走进更衣室时说：“第一场比赛输了遗憾，我们还有以后的比赛。回去好好总结。”像一次对队员的安慰；杨一民说：“我们还有5场比赛要打，谁也说不清最后的结果。”

　　一个声音从看台上突然传来：“攻寒症……”让中国人羞愧间竟然有种想发笑的感受。回头望去，是三两个斯文的韩国学生笑吟吟的面孔。

　　(四)

　　天寒，地寒，不如心寒；恐韩，抗韩，无法胜韩。

　　杨一民从赛场回来，走进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记者们等会儿我们一起聊一聊，和沈指一起，还有队员们”；这时候做出这个决定是需要勇气的，虽然“宵禁”、“切断通话”都是他下达的命令，但在比赛后他仍有勇气和魄力面对媒体——这是和以往一次又一次输给韩国人后唯一不一样的地方。

　　队员们拎着比赛服走进酒店时，脸上没有传说中的沮丧，这帮生于80年代的人表情只是一种空泛，一种从一个世界被拎到另一个世界的猝然。

　　杜威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上岩兵败”了——他左颊上有一块硬币大的淤青，不知是否是向他发出挑战的曹秉局撞的；安琦也是第二次兵败上岩——除了因为场地冻土变形弹起的那个球令他脱手外他表现不错，但他只想飞快地闪进电梯，可是里面早已被更快闪进去的他的队友们象金枪鱼罐头般塞得满满当当；这位国奥第一门将只好留下来接受记者们的缠问；王建英同样是第二次兵败上岩，这个对事业尽忠得无以复加的人想对记者们笑一笑，却笑得苦涩而迷惘。

　　徐亮和曹明被指派下来和记者聊天，20多个记者像蚕一样包围着这两片桑叶，场面很残忍；曹明每句话都要先思考几秒钟才敢回答，而徐亮不断地摸着他的平头，发出“沙沙”声。

　　其实没有一个队员是有错的，包括王栋。

　　(五)

　　尾声：

　　李章洙穿着一身灰色风衣现身大堂，这一天他是从400公里外的全南赶到汉城来观看比赛的。他的表情总让人觉得和他的汉语发音一样有种难测底细的神秘味道。

　　李章洙说：“本来可以打平的，进球很突然；金荣光手抛球很好，他是我的学生”——又是一个学生，3月3日，李章洙的学生发起反击，车范根的学生终结比赛。两个在中国执教过的韩国人真的很会教学生！韩国人就是这样一代代地遗传着某种血统，续写着某本家谱，从1978直到2004，也许还有永远。

　　杨一民和沈祥福在大堂一侧接受完了记者们的采访。在忽明忽暗的走廊，我忍不住问祥福：“当我们任何事情都努力去做了之后，当每次失败都是由于一个极细微的失误造成的时候——到底怎么办呢？这是不是一种宿命？”

　　一丝苦笑火星般晃过祥子看起来有些苍老、荒凉的脸。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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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韩啊？不，俺们绝不恐韩！”国奥首战之前，哪怕开赛前一分钟，哪怕比赛进行到第82分钟的时候，都没人会承认，沈祥福不承认，杜威不承认于涛不承认曹阳不承认杨一民不承认没有谁会承认，可事实却是这“不承认”到了第82分钟时嘎然而止了，0：1，咱们又扛着鸭蛋回来了。20年的恐韩症得以延续下来了，一代一代的，就象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代代不已。



　　讲个故事。老林深山中，一个老猎人遇上了一只老虎，老猎人举着枪，对老虎说：“俺K，俺有枪，俺不怕你！”然后搏斗起来。一阵眼花缭乱的你来我往后，老猎衣服全被撕光，枪不知飞到哪去了，小屁屁上也被饥饿的老虎恶狠狠地咬上了一口，形成了一个血淋淋的窝儿直流水。老猎人于是惊恐万状地逃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高喊“俺不怕你！俺不怕你！”老虎一屁股坐到大青石上，就着爽口的青香的露水，美滋滋地品赏着那块老猎人的屁股肉，懒得再追。

　　这老猎人就是中国足球，具体到昨晚来说，就是咱们的国奥队。至于那老虎，不用说就是韩国队。20年了，猎人与老虎之间的较量一直在延续，而猎人的败逃也毫无二至，“俺不怕你！”的口号从祖上遗传下来，一直沿用到今天。

　　组队四年。甲A联赛。定位球出色。身高体壮。热身赛赢多输少。曾经“超”过白金。这多少像那老猎人，经验丰富，因为老啊；“不怕”老虎，因为有枪啊；得以逃跑，因为地形“能”跑啊。

　　输了球，还嘴硬，一定要说自己“不恐”。不恐你紧张啥？不恐你的战术为何如此保守？不恐你为何尽遗力量型球员而把有技术而力量稍逊的球员替下，而不管他们才是正宗的“组队四年”的球员？不恐你下半场为何全是防守？要是真不恐你为何赛前赛后一再“表白”自己“不恐韩”、而不是用行动堵塞别人的嘴？

　　全世界，除了国奥自己，没有谁认为这个队伍比韩国、伊朗强，韩国、伊朗也都这么说，难道别人全错了，只有你们自己对？什么“绝不放弃”？什么“几乎成功”？什么“这就是足球”？什么“朴智星崔成国都很一般”？什么“俺们摸清了他们的底牌”？……晕，这就是中国足球，这就是中国人劣根性的最直观表现，一副本夜郎自大、自欺欺人、井底之蛙的德性。

　　20年不胜韩决不是偶然的，其中必然存在着一个必然的规律。为什么我们缺防守就专抓防守，顾头不顾腚，而不去考虑进攻？为什么我们体能不行就几个月一成不变的苦练体能以求“储备”？为什么强调防守就一定得找些身高体坛的“壮汉”？为什么沈祥福就能一坐四年国奥队主教练之职？中国足球能耗上多少个四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四年，咋就如此之慷慨大方让沈祥福玩个够？数代人的心血汗水，一句“这就是足球”就能轻轻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