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之一陈自红在朋友圈发出的最后的信息。
事发酒店。
谁也说不清,他们为什么会自杀。在他们死后近半个月,父母、亲人的心头仍残留一堆的疑问。
三个青年,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结束了人生的旅程。民警透露,三人之前并不认识,是通过网络相约。他们的聊天记录显示,跳河、跳楼……他们谈论了各种死法,最终选择了烧炭。酒店房间里有空红酒瓶、啤酒瓶,三个人的人生或是充满遗憾,或是刻意潇洒,都留给父母一个抹不去的印记。
除了自杀原因,三个青年还给亲人留下了最后的难题:丧葬费。昨日,家人与酒店达成了初步的共识,支付3万元。
文/图 广州日报记者汪万里
三个家庭的噩耗:孩子突然离世难以理解
10月30日下午3时许,在深圳一家工厂做保安的陈传付接到了厚街派出所的电话,“说我儿子中毒死了”。陈传付不敢相信,确认了电话号码没有问题后,他和妻子打了个车直奔厚街。
差不多同时,在虎门打工的李葵荣也接到了民警电话。比他们两家早一天,惠州的林先生在29日晚上也接到电话。
三个家庭到都接到了噩耗,匆匆忙忙地从各地赶去厚街。对于亲人的突然离世,他们都感到震惊,难以理解。
陈传付今年55岁,是四川南充人,他和妻子蒋碧华是最早赶到厚街派出所的。办案民警跟他们讲了案发的情况。
10月27日下午,陈自红、蒋亚和余仕芳三人一起入住厚街康乐南路的一家快捷酒店,房间是用蒋亚的身份证开的;房费116元,是个标间。他们准备住一个晚上,房费加押金总共交了300元。
酒店的监控显示,登记入住后,27日晚上三人还曾两次出酒店到外面买了很多吃的,有红酒、啤酒,还有很多小吃。
28日下午,三人本该退房,但服务员敲门没人应,加上300元押金还够多住一天,工作人员也就没有在意。等到29日下午3时许,服务员再次敲门仍无人应时,觉得奇怪,找来电工,撬开了房门。
房间的洗手间内,三人倒在地上,地上很多血迹,洗脸盆中是烧尽的木炭。门缝处还有透明胶粘着。
三个陌生的青年:网上相约酒店烧炭
民警出示了现场勘察时拍下的照片。稍迟一步赶到厚街派出所的李葵荣和丈夫蒋松江说,照片上显示,陈自红躺在冲凉间,蒋亚躺在冲凉间外马桶边,都有枕头;余仕芳则靠在蒋亚的身上。除蒋亚光着上身外,三人衣服完整。
蒋松江还在民警处看到了三个人的聊天记录。原来,他们三个人之前并不认识,在网络上结识后,一起相约自杀。“他们讨论了自杀的方式,有说跳河的,有说跳楼的,最后都同意选择烧炭”。
法医做了尸检,认定他们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被发现前24小时左右,也就是28日下午。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后他们的脸色发黑、肿胀,“光看脸,根本认不出来了”去殡仪馆辨认了的陈传付说。
民警在现场没发现遗书。10月26日下午,李葵荣还给儿子打过电话,蒋亚说,“我很好,你放心”。
留给家人的一堆疑问……
出事的康乐南路101连锁酒店现已停业。在派出所的协调下,酒店老板和三个死者的家属进行了多次协商,昨天下午对丧葬费达成了初步的协议:酒店支付每位死者家属3万元。
陈自红今年29岁,事发前是惠州吉隆一鞋厂的车工,每月收入近8000元。2011年他曾结婚,2013年妻子带着女儿和他分开了。“现在,每个月他都要付给妻子500元做女儿的抚养费”陈传付说,一大家人有个微信群,经常在群里聊天,也经常打电话。
余仕芳今年28岁,是惠州人,两年前和男友摆酒结婚,但尚未正式登记,也还没有生孩子,平时她在家帮家公家婆做生意。她的哥哥、男友都说,“出事前没发现异常”。
三人中只有25岁的蒋亚事发前就在厚街,他的老家在湖南安化。高二辍学后,他去重庆、湖南打过工,两个月前才来到东莞。“听说他在老家谈了个女朋友,但我们也没见过。”母亲李葵荣说。
有时,李葵荣很想和儿子坐下来好好地聊聊天,但说得多了又怕儿子反感,好多事儿子不愿意说,她也没再追问。她现在都不明白,儿子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逝去的三个青年
陈自红 男 29岁
蒋亚 男 25岁
余仕芳 女 28岁
他们为何自杀?
对于他们自杀原因的探究,无论多接近,注定都无法直达他们的内心。生前他们留给亲人的点点迹象,勾勒不出他们全部的悲伤。
家贫自卑?
蒋亚的父母对于儿子自杀的原因,并不愿多谈。差不多20年前,他们在湖南老家开鞭炮厂着火,父亲蒋松江面部被炸得血肉模糊,这或许给年幼的孩子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困扰。
母亲李葵荣说,“但这也不至于让他想不开啊”。事发后,她找了儿子的同学、朋友,问了一圈,谁也没有听他说起过自杀的念头。但因为家庭贫困,辍学后的蒋亚到处打工,苦多于甜。
到底因为什么?会不会是因为感情的问题?父母想不明白,他们连儿子有没有女朋友都不能确定,从小到大,儿子和父母的沟通太少了,蒋亚留给父母一个瘦高的身影。
自惭形秽?
林先生比妻子余仕芳要小好几岁,两年前结婚摆酒时,他都不够年龄领结婚证。说起妻子的死因,他说,或许是因为她右脸上一块硬币大小的疤。
从去年开始,余仕芳的脸上就突然长出了这么个东西,硬硬的怎么也治不好。她非常在意自己的相貌,这让她非常郁闷。广州、深圳的大医院去过很多回。
结婚两年,夫妻俩还没孩子,“之前我们也去查过,是她的输卵管被堵塞了,现在已经治好了,我们正准备要小孩呢。”林先生说。
10月27日,早上,余仕芳告诉丈夫,她要去看脸,医院在深圳,丈夫叮嘱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27日傍晚,他打电话问妻子何时回来,余仕芳说,她晚上住淡水的亲戚家。
10月28日下午四五点,余仕芳仍没回家,林先生又打她的手机,电话没有人接,打到晚上8点多,她的手机关机了。他急了,到处去找,没有踪影。
第二天晚上,他接到厚街派出所民警的电话,终于知道了妻子在哪里。刑警给他看了妻子在QQ群中的聊天记录,有人在群里问他们三个,“有没有准备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为情所困?
陈传付的手机里有儿子陈自红的微信,微信的头像是陈自红的照片,看上去帅气、斯文。微信中,陈自红偶尔会写下几句心灵鸡汤式的话,4月4日,“有时候烦恼是自找的,放下了等于放了自己”;4月17日,“有时候你最想得到的人,其实是你最应该离开的人”。
他从来就没有忘记离婚的妻子魏春燕和女儿。魏春燕不愿解释当初两人离婚的原因,但“刚认识时,他就疯狂的追求我,说不能没有我,我不愿意,他就割腕了”。两人在一起后,中途闹矛盾,陈自红也割腕过。“他这个人比较脆弱”魏春燕说。
今年6月1日,魏春燕突然接到了陈自红的短信,“说是最后一次叫我了”。魏春燕赶紧通知了陈传付,陈和姑父连夜从深圳赶去惠州找到了儿子。那晚他喝多了。
那是魏春燕和陈自红的最后一次联系。10月25日,陈自红打电话给魏春燕的妹妹,说他想陪女儿过生日,11月7日是女儿的生日,女儿在魏春燕的广西老家。妹妹告诉魏春燕后,她同意了,女儿也想见爸爸。
陈传付觉得儿子是“用情太深”。“5岁的时候他妈妈就因病过世了,是他奶奶和外婆把他带大,他性格上比较依赖”。离婚后一直闷闷不乐。去年,陈传付和蒋碧华再婚,两人打算明年过年回家时给儿子相亲,让他能忘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