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洛普登陆英伦取代罗杰斯出任利物浦主帅时,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层凌人的光环。他粗放的性格令媒体津津乐道,同时他歇斯底里的笑声和开朗的性格也很是受记者们的关注,看得出克洛普希望能够在公众面前保持他骨子里不可预知的德式风格。自穆里尼奥以欧冠冠军的身份带着绝对的自信来到英超傲视一切之后,英国足球又迎来了一位“性格主帅”。
尽管克洛普的英语水平很一般,但这似乎却丝毫不影响公众对他的持续关注。即便是克洛普时而抓着头,磕磕绊绊地逐词回复着,但媒体们都会面对他有些困惑的表情时认真耐心地聆听,试图抓住他话里的每一个字眼。不过看起来人们似乎显得有些过于着急了,毕竟当时的克洛普还未曾率领利物浦的比赛了,但他的偶像光环貌似令整个英伦的人们所折服。
在连续的几场平局之后,克洛普治下的利物浦逐渐确立了大概的阵型和人员配置,他们在战胜切尔西以及曼城的比赛中展现了激情四射、明快流畅的一面,尽管这仅仅是昙花一现。在几场比赛之后,克洛普终究是遇到了在英伦的瓶颈,尽管德国人很优秀,但他并非是无所不能的。这似乎不可避免地令人想起了英超联赛那个快要被遗忘的定律:无论你此前多么出名、在场边多么善于施压、多么有能力去鼓动球队的激情、性格多么开朗,但在英超的赛场上,你必须要用时间来证明你的出色。
在主场2-2战平西布朗维奇的比赛中,比赛的过程十分焦灼和令人窒息,而克洛普在赛后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了头,这也引发了他的批评者的嘲笑。在终场哨声响起之后,克洛普将球员们都召集在一起,大家手牵着手向着Kop看台,向鼓励他们在比赛最后时刻打入扳平进球的球迷们质疑致意。然而对于有些人而言,克洛普的这种举动显得有些荒谬。他们认为利物浦在最后时刻才勉强主场逼平西布朗维奇的表现是不适合这样做的,不过这样的批评声并没有考虑到补时打入扳平球的意义。
克洛普会很有意识地与球员和球迷们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而他这次赛后向球迷们致敬的行为也可以看做是他在利物浦与球迷们建立良好关系的一个典型事例。此前在他执教美因茨和多特蒙德时期,他都与球迷们建立起了坚实的纽带,而这仅仅只是克洛普攻陷红军球迷内心的其中一项“武器”而已。克洛普不仅仅只是个“小伙子”而已,更不会力图将自己的形象定位成传统的英式主帅。简单地讲,克洛普并没有试图去完全适应新环境,旁人的意见在他看来也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事情。抛开比赛结果、球队在联赛积分榜的位置不谈,克洛普在与西布朗维奇赛后的“过激”举动远非仅仅只是一种感性反应。
距离利物浦上一次举起联赛冠军奖杯已经过去了超过四分之一个世纪,而当时的顶级联赛还叫做英甲联赛。尽管当时利物浦在1990年的那座联赛冠军是他们在此前15个赛季里的第10个联赛冠军,但英伦足球的格局已经开始悄然改变。老爵爷弗格森以他独特的执教理念,率领曼联卷起了一阵风暴。他凭着推翻利物浦王朝的强烈意愿,在过去二十年里建立了一个不朽的红魔王朝。
1992-93赛季是英超联赛的处子赛季,弗格森麾下的曼联在当时赢得了红魔在26年来的首个联赛锦标。而随后这个曾经说出那句著名的“把利物浦从**的王座上踢下来”的火爆的苏格兰人在随后的岁月里又为曼联的荣誉室里增添了12个联赛冠军奖杯。在弗格森于2013年退休后,利物浦在随后的赛季里重回联赛冠军的争夺中,而这也是他们近年来为数不多的一个争冠机会。也许没有比积分榜更能直观地体现曼联已然压制利物浦的局面了,红军如今也因此更像是一个衰落的旧豪门。
作为一手将利物浦赶下神坛的主帅,无论是恭维话还是真心话,老爵爷都不会轻易地赞美利物浦,但当克洛普接手球队之后,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称赞起了利物浦的这次换帅。当弗格森被问及有关曼联死敌利物浦任命克洛普为主帅时,老爵爷坦言:“我对此很担忧,因为曼联方面肯定不希望利物浦的成绩能够压过自己。我很了解克洛普……他会用自己的个性、驱动力以及战术能力将利物浦带到一个新的高度。利物浦的未来将一片光明。”
能够得到弗格森的赞扬绝对是一种奢侈。而即便抛开与利物浦的恩怨不谈,能够得到这位一手打造了一个王朝的主帅的赞扬也印证了克洛普的出色,而当下德国人要做的正是像曾经的弗格森一样——重现球队的辉煌。
(图)克洛普需要在利物浦重现球队往日的辉煌
利物浦在2013-14赛季能够夺得联赛亚军,很大程度上要归结于斯特林、斯图里奇以及苏亚雷斯在球场上所展现出的活力、创造性以及效率。尽管他们三人在当赛季有着令球迷们激动不已的表现,差一点就帮助球队赢得桂冠,但终究利物浦还没能做到这一点。而更为让球迷们感到伤心的是,这样的赛季表现也只是灵光一闪而已,球队在除此之外的几个赛季里也仅仅只是在积分榜的第6至第8位之间徘徊。克洛普来到安菲尔德的任务并非是令球队一步升天地直接向联赛冠军发起冲击,而是更多地要将球队逐渐回到正轨,积累起争冠的底蕴。
弗格森相信克洛普能够带领顺理成章地带领利物浦一步一个脚印的不断前行。从克洛普的执教生涯来看,这位戴着眼镜的德国人已经证明了自己适合长期带队,并能够籍此令球队实现持续性的提升和良好的化学反应。
克洛普此前分别在美因茨和多特蒙德都有7年的执教时间。这个数字在如今的时代已经十分难得,不仅如此,实际上比起其他教练在俱乐部执教的状态,克洛普更像是在无时无刻地与所在球队共进退。面对长期得的低迷,利物浦方面需要有人能够面对困难与挑战,能够坚韧不拔地重新拾起对胜利以及成功的渴望。而克洛普正是希望能够填补这个空白。
当克洛普来到多特蒙德的时候,“大黄蜂”正因此前的财政危机而经历着持续的低迷。在2002年,多特蒙德赢得了他们在德甲的第三个联赛冠军,但好景不长,球队也正是在那一年因财政问题无力支付球员们的工资,同时也将威斯特法伦球场出售。值得一提的是,拜仁在当时还为多特蒙德提供了两百万欧元的免息贷款用于其支付球员们的工资。处于破产边缘的多特蒙德也从2002年开始在德甲逐渐下滑。当时间来到2008年时,球队仅仅以第13名的成绩结束了整个赛季(译注:这也创造了多特蒙德在20年来的最差成绩)。很显然在这样的状况下,“大黄蜂”不可能一下子就能重夺冠军,他们需要在有限的财力下依靠全队上下的共同努力和每个人的才能,一点点地转变球队不佳的局面。
如今,多特蒙德已然再次成为了欧洲足坛的一支劲旅。尽管他们不及拜仁、巴萨和皇马那样拥有着绝对顶级的实力,但与他们的距离也没有太大。八年的时光对于多特来讲经历了太多,其中克洛普的贡献颇大。在上任的前两个赛季里,克洛普着重针对球队阵容进行了年轻化的大幅调整,多特蒙德也重新回到了联赛前六的位置。克洛普的远见与球队体育主管佐尔克在财政投入方面的理性相得益彰,他们两人力主大力发掘和培养相对廉价而具有天赋的年轻球员。
苏伯蒂奇是从美因茨跟随克洛普来到多特的,与此同时克洛普还从球队的青训体系提拔了格策、施梅尔策以及沙欣等球员。多特还为拜仁的“弃儿”胡梅尔斯提供了机会。两名波兰国家队球员皮什切克和莱万多夫斯基一共仅耗费了450万欧元的转会费,引进香川真司更是只花了35万欧元。这些球员此前都是谦逊而名不见经传的球员,但他们在此后几年的几年时间里跟随者克洛普,共同为俱乐部建功立业。克洛普逐渐打造了一支进攻流畅、年轻而富有活力的球队,他们既符合克洛普的性格,同时也迎合了球迷们的热情。
在接受《卫报》记者大卫-海特纳的一次专访中,克洛普谈及了他喜欢的战术风格。“足球不应该是平静而没有波澜的,反而它应该更像是一场格斗,而那正是我所喜欢的。阴雨绵绵的天气,泥泞不堪的球场,每个人的脸上都粘着泥土,当比赛结束后会筋疲力尽到回家后几乎耗尽了未来一个月的能量。这正是德式和英式的足球,而这亦是我们的足球风格。”
从战术的角度讲,克洛普是凭着高位压迫的战术将多特蒙德调教成一支劲旅的。这种夺回球权的方式主动而富有侵略性,他们在反抢时的位置也极为靠前。尽管“高位压迫”在当时仅仅是一个饱受质疑甚至蔑视的新词,但当克洛普登陆英伦时,它已然是球迷们常挂在嘴边的战术词汇了。围绕克洛普在利物浦的上任,坊间有很多关于战术方面的猜测和讨论——克洛普的战术究竟是什么?利物浦的足球将会是何种面貌?克洛普在利物浦究竟能达到怎样的高度?人们对于克洛普时代的能够达到的高度抱以很大的期待。
在多特蒙德,克洛普贯彻以快速和活力四射的战术理念。多特在巅峰时所展现的状态和风貌令人为之着迷,这种战术理念也十分适合俱乐部的复兴。无论是从观赏性、数据还是综合评价的角度来看,这种不知疲倦的战术风格需要一种隐藏的特质,而这是从纯战术分析的角度所看不出的。是的,它需要全体球员们的全情投入。克洛普正是令球队全情投入,从而球员们的化学反应越来越好,多特蒙德籍此赢得了两次德甲冠军,还闯入到了欧冠联赛的决赛。
克洛普不仅令球员们彼此默契、通力合作,还得到了球迷们无条件的支持。球队和球迷们的相互理解与支持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球迷们的欢呼与球员们在场上的拼搏是相辅相成的,可以说这两者是一个“精神同盟”。从这种角度上来说,克洛普的任命也是利物浦精神的一种传承。
(图)对于利物浦来说,任命克洛普也是一种红军精神的传承
利物浦的历史可以简单地分为两个阶段:前香克利时代和后香克利时代。香克利在1959年执掌球队,他高瞻远瞩的先进理念将利物浦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利物浦不但从当时的英乙成功升级,同时还赢得了3座联赛冠军、2座足总杯冠军以及1座欧洲联盟杯冠军。
香克利在利物浦推行的改革不仅仅只是在训练场和转会市场上。他对于每个球员的特点有着超乎寻常的判断,比起对战术细节的过度追求,他更强调球队应该从更为宏观的角度出发,依照自身特点制定战术。香克利十分喜欢对于局面的控制。从球权到比赛的结果,从快速和超前的考量到无坚不摧的战术理念。他的继任者佩斯利曾说:“我们的方式听起来有些疯狂。我们将每场比赛都看作是一场战争。”
尽管这种挽起袖子对待比赛的态度比起任何特定的战术偏好来讲更像是一种时代的产物,但香克利总是对于大局有着更为敏锐的判断。他的执教理念引导了利物浦内部文化的形成。佩斯利以及乔-费根以及其他教练组成员在靴室进行的赛后交流很快成为了利物浦文化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即靴室传统。这间屋子成为了教练组成员们进行自由讨论的一个绝佳空间,他们经常便喝着啤酒边讨论问题,话题从足球技战术的各个方面到每个球员的临场表现以及制定短期和长期的计划等。
香克利十分看重球团队精神,他对他最信任的球员们一直抱以足够的尊重和体谅,尽管包括佩斯利在内的一些人认为这是错误的,但香克利始终坚持着这一点。香克利同时也十分注重球队在比赛中精神风貌的重要性,那块著名的“这里是安菲尔德(This is Anfield)”的标记正是由他树立,而它也一直激励着球队。“我们在精神层面上很强大,”香克利说。“而这就是一种威慑力。”
从本质上讲,香克利的理念就是团结一致。他曾说过一句十分出名的话:“在一家足球俱乐部中,球员、教练和球迷们这三者是一个神圣的整体(即“神圣的三位一体”)。”香克利认为这三个元素构成了一个俱乐部最为本质的部分。而对于如今的利物浦主帅克洛普而言,相信他对此也是极为认同的。
对于利物浦来说,签下克洛普意味着他们选择了一位像香克利一样真正认同球迷重要性的主帅,并且他还会将类似香克利的理念传递给整支球队。克洛普执掌红军的首场比赛是0-0打平热刺,在赛后他首先做的事情便是在球员离场时与他们一一拥抱。克洛普同样对于利物浦的传统有着很好的传承,他坚持对球队的战术打法进行着尝试和调整。
当然,克洛普也在尝试将利物浦的传统与自己喜爱的战术风格相结合。在谈及职业态度这一香克利的另一个秉承理念的话题时,克洛普说:“有些教练会说自己的球队的跑动多少并不重要……而我则希望我的球员们每场的跑动距离都能超过一万米。生活告诉我们,付出越多回报越大。如果你没有全力以赴却还赢得了比赛,那比赛还算是什么?你还会喜欢吗?”
现代足球有时会展现出它冰冷的一面。随着时代的发展,克洛普如今所要面对的足球与香克利时期的足球的区别越来越大。在时间的催化下,它们显得越来越像是两个不同的运动。
如今的主流观点主要将重心放在了数据表现和战术体系上,在更这个追求理性原因的时代里,那些无法其证明合理性和相关性的事项很显然不再是大家所重点关注的了。如今的足球似乎是一种不可知论,数据、理论以及比赛结果的影响日益加深,它们扮演着香克利时期那种“情感足球”的对立面。
在过去,团队精神往往被认为是胜利或失败的主要原因。然而如今人们不再坚持这种观点,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很难证明一支球队的精神状态和他们在场上的真实表现之间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综合来讲,如今人们认为以积极心态为核心的理念看上去有些太抽象了,以现代足球的标准来看它显得太过古旧。但克洛普绝对不是一个固守成规的人。他不仅认为球队心态和精神面貌与球队表现相关,更是认为它在球队的建设方面起到了主要的作用。
(图)在战术理念之外,克洛普为利物浦带来的更多是精神面貌上的焕然一新
克洛普带给利物浦的影响是无法用电脑能够计算出的,但他的做法在此前利物浦的历史上有过先例。香克利用他“神圣的三位一体”改变了俱乐部的发展轨迹,而克洛普也将用类似的理念治队。也许其他的教练们会首先看看能够从转会市场上引入什么样的球员或是在战术板上制定些什么,但克洛普的首要目标则是将激情灌输到球队中,并在队内形成一个良好的关系纽带。而克洛普就是利用这些来让他手下的球员们在场上能够有更多的跑动的。
尽管战术分析人士对此有着很大的质疑,但克洛普的球员们却在正轨上。在与热刺的赛前,克洛普为自己的利物浦首秀做了赛前的球队谈话。关于这次谈话,拉拉纳说:“听了克洛普的讲话后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热血喷张,当我走出更衣室的时候我已经对于比赛的开始迫不及待了。他的话语间有一股激情令我们感到共鸣。”
克洛普是一个战术大师,他当然不会在注重球队精神面貌的同时忽视如今的战术理念,但他同时绝不会摒弃那些有些抽象或是被认为有些古旧的治队方针。相反的是,克洛普会信奉那些对治队有帮助的理念。因此克洛普将试图恢复红军在场上勤奋坚毅的精神气质,而那也是香克利时期所追崇但却很久没有在利物浦身上出现的伟大特质。
尽管如今很少有英国的球队会将激情与团结作为治队理念甚至是目标,但它们的重要性不应被忽视。克洛普施以这种理念的能力将会令利物浦重新具备竞争力。从这个角度上讲,他与老派足球风格相结合的价值观将会帮助他治下的利物浦在未来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