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瓦尔德,一个坐落在伊萨尔河畔的宁静小镇,街道两旁树木林立。
这里距离慕尼黑市区只有八英里,却像远离闹市的另一个世界。一切都是慢节奏,就连遛狗的人,都只会在雨下得真的有点大的时候(这里经常有阵雨),才会加紧脚步跑去找个地方避雨。
在这乡村田园,热罗姆-博阿滕的家却和周遭的宁静氛围格格不入。货车来来往往,一个勤杂工在打理完屋前的树篱后,手提着工具箱走进屋内。这是一栋白色的低层建筑,它曾经得到过《英伦园林设计风》节目主持人凯文-麦克劳德的赞誉。
屋里有一只九岁大的拳狮犬,卡修斯。它无视了在今年约翰-路易斯的圣诞广告中让布斯特(也是一只拳狮犬)无限着迷的花园蹦床,一心在屋里跑来跑去。博阿滕的两个女儿,索雷和拉米亚,也跟它一起到处跑跑跳跳。博阿滕的父亲普林斯在屋里踱步。未婚妻仙勒则在跟朋友闲聊。
不久,这位拜仁慕尼黑的当家后卫从他的奥迪座驾下了车。
“真的很抱歉,我很讨厌迟到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讲道。实际上,他是前一晚在欧冠小组赛踢赢埃因霍温飞回来之后,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我们才刚搬来这里,所以我还没有邀请过其他人。你们是我的第一批客人,让你们看到屋子这么乱真是不好意思。”
博阿滕的这一年忙得跟他家今天的家务活有得一拼。除了要搬家——他对乱的概念真的跟我们很不一样,因为这栋房子非常整洁——这个世界杯冠军得主已经连续第四次帮球队夺得德甲桂冠。拜仁今年也又一次杀到欧冠半决赛。
今年八月份,德国媒体把博阿滕票选为年度最佳球员。他持续的出色表现让他成功成为FourFourTwo年度百佳球员中排名最靠前的后卫。
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在柏林出生的28岁球星会邀请我们到他家喝咖啡聊天。是啊,哪里会比热罗姆-博阿滕自己的家更适合聊聊他星光熠熠的2016年呢?
身穿黑色连帽衫和慢跑裤,脚踩白色高帮运动鞋,博阿滕的这一身看起来既休闲又舒服。90分钟的探访中,博阿滕非常专注,而且很有礼貌。
我们在台球桌附近坐了下来,这个房间未来会成为荣誉陈列室。拜仁中后卫开始讲述为什么2016年对他来说如此无与伦比。
2016年初,博阿滕因为膝伤缺席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拜仁在欧冠半决赛第一回合客场0∶1不敌马竞。博阿滕在第二回合复出,但拜仁还是因为客场进球的劣势被淘汰出局。巧合的是,不久后的2016欧洲杯半决赛,博阿滕又因伤下场,德国最终输给了法国队。他不在的时候队友们都很想他。
“在比赛中就是尽力去让自己感到自在,”博阿滕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告诉FFT,“有时候比赛就是本能。在比赛中你需要不断地做决定。当然有时你做出的那个选择并不正确,但那就是一种感觉,你做出了最本能的决定。”
“你可以从瓜迪奥拉在巴萨踢球时的风格看出这种理念——无论压力有多大,你都要从后场开始发起进攻。他不在乎你有没有犯错;他只希望你坚持这么踢。”默契是另一个关键因素。“在拜仁,我们有德国队后防线的根基:诺伊尔守着球门;胡梅尔斯现在跟我一起在中后卫的位置;还有队长拉姆。”博阿滕说,“我们在一起踢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从2009年进德国国家队起,我就跟拉姆一起配合。前场我们有穆勒和莱万多夫斯基。他们已经在队里配合了两年。这支球队的核心在一块踢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博阿滕也一直在提升自我。偶尔有些足球运动员只会侃侃而谈却不付出,但博阿滕不一样。他有媲美短跑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身体上的惊人天赋一直是他发挥潜能的基础,但这些并不够:他和我们点出了一场改变他职业生涯的比赛。
“2012年12月,我在主场对阵鲍里索夫的欧冠比赛中被红牌罚下,”他回忆道,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我收到了很多的批评。人们都说我做出了太多愚蠢的犯规,也犯了很多错误。圣诞节后,我的位置被范比滕取代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转折点。从那时候起我知道了我需要在比赛过程中更加专注,在控球时要更加冷静,在训练时要更加努力地跟教练们一起训练我的传球能力、拦截技巧和怎样抓好头球的时机。”
“从那时起,我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会更多地去思考自己的踢球方式,思考怎样耐心地等着夺回球权,而不是冒失抢球或者做出一些愚蠢的犯规动作。我的球风从此就改变了,在那一个又一个星期里我一直在进步。我开始找到自己的节奏。”
2012-2013赛季,博阿滕赢回了自己的位置,并帮助拜仁实现了三冠王。在温布利球场,他们战胜了老对手多特蒙德,夺得欧冠冠军。
“人生不可能一路坦途,”他说,“所以一路上这些胜利就是最好的奖励。”在瓜迪奥拉的战术体系下踢了三年后,博阿滕开始重新适应安切洛蒂的战术安排。“送走旧教练,迎来新教练,事情总不可能百分百和原来一样,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博阿滕说。截至他说这些话时,拜仁的2016-2017赛季只输过一场球——欧冠小组赛0∶1输给马德里竞技。
“安切洛蒂的年龄比瓜迪奥拉要大一些,在比赛中也更加沉稳,”博阿滕继续道,“也许他更加放松。战术上来说,我们不像之前那样压迫得那么厉害。有时候我们会说,‘好吧,让你们控一下球吧。’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把防线回收,创造出打防守反击的空间。这应该是我们和之前最大的改变。”
“新教练的到来总是会不一样的,需要时间适应。拜仁的球迷希望看到我们获胜,踢得精彩,进很多球而减少丢球。”
博阿滕骨子里充满对胜利的渴望。“我讨厌输球——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他笑道,带着一点害羞,“很早就是这样了!现在还是一样的,哪怕是在训练中。我尽全力去做一个赢家,也乐意为此付出努力。也许有些球员比我赢得了更多的奖杯,但就我这个年龄来说,我感觉自己做得还不错。”
在他身后是19座团队或个人获得的奖杯,包括两年半前他们在巴西赢得的世界杯复制品,和最近德国媒体颁发的“年度最佳球员”。其中最突出的,是一座看上去有些陈旧、没那么闪耀的奖杯,上面有两个正在拦截的球员形象。看起来像是无数年轻球员在他们艰难的的第一个职业赛季后收获到的纪念奖杯。
“这是我效力的第一个俱乐部,柏林网球俱乐部(叫这个名字,但其实是一家足球俱乐部)颁发给我的,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博阿滕自豪地笑着说。现在你应该可以理解为什么其他大多数奖杯和奖章都还收在大箱子里,而这一座却早早地被摆到了架子上。
“这座奖杯让我想起职业生涯里最早的时光,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他补充道,“我父母保存着我获得的所有奖杯,它们对我来说都很有意义。”
家人、家庭,对博阿滕来说无比重要。在我们对面的书架上,在弗洛伊德传记的旁边,摆放着他和父母在加纳的童年记忆,那是他父亲普林斯的家乡。
父亲带着博阿滕走上了足球之路,那时候他才三岁。普林斯和博阿滕的生母马蒂娜在博阿滕五岁那年离婚了,但这位28岁的球员现在和父母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曾效力过热刺、朴茨茅斯和AC米兰的中场凯文-博阿滕,现在效力于西甲的拉斯帕尔马斯俱乐部,也住在这个小镇。两兄弟常常会在周末见面。和他叛逆的哥哥相比,热罗姆是个内敛的人——回答问题时,他经常会用“噢这是个好问题”作为开头,并尽最大努力,热情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我父母曾经会在周日6点钟起床,开车把我送到东柏林,比赛在9点开始。”热罗姆回忆道,“他们对我的支持是不可思议的。每次我搬到一个新地区,爸爸总是会和我一起来查看这里的环境。有时候我走进一家新的餐馆,他们会说‘替我向你父亲问好!’然后我就会想‘难道他已经来考察过这里了?!’”
博阿滕以“要让亲近的人为他自豪”为目标不断挑战自己,激励自己前进。他的母亲马蒂娜在2010年世界杯之前说过:“我之前都没意识到博阿滕是这么的坚定。但现在我可以说,他是最棒的!”
不久之后,他就被柏林赫塔签下,然后是汉堡。接着,在2010年的夏天,21岁的博阿滕以1040万英镑的身价加盟曼城。
博阿滕和科拉罗夫、大卫-席尔瓦、亚亚-图雷一同亮相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经历。我一直想到英超踢球,”在FFT问他为什么没能适应英超之前,他自己解释道,“他们向我保证我会踢中后卫的位置,但当我到达球队后,我踢的却是右后卫。”
“作为一个年轻球员,你可能会为此感到不满。但我也尽我所能去踢了。当我开始获得越来越多的出场机会时,我的膝盖连续受伤,其中第二次需要动手术。”
“我从一些优秀的球员身上学到很多,比如说埃曼纽尔-阿德巴约和帕特里克-维埃拉。他们都很照顾我——有欧冠比赛的夜晚,全队会到某个球员家里一起看比赛,我很高兴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这也是我在拜仁尝试为新球员做的。这教会了我责任感,因为我知道作为一名新球员在一个新的国家听着不同于母语的环境是怎样的感觉,我尝试让每个人都感觉自在。我希望拜仁能让球员们有家的感觉。”
拜仁的团队意识在2012年欧冠决赛点球大战输给切尔西之后得到了很好的体现。那是博阿滕来到拜仁的第一个赛季,在安联球场进行的那场决赛中,他在第88分钟被德罗巴过掉,德罗巴的这个进球把比赛拖入加时,点球大战,接着就是切尔西在安联球场获得了梦幻般的胜利。
“那时我不知道如何从失败中走出来,我整整两天吃不下饭,”博阿滕说。他抓抓他的头发,仍旧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然后,在第三天,托马斯-穆勒给全队发了一条信息,‘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去他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我们要为赢得冠军而努力。’”
“你可以看到,作为一支球队,我们是多么的团结。整个赛季,没有人因为任何事情在训练中迟到。我们受到了激励,我们专注于复仇那次失败——而我们也的确做到了!”(拜仁慕尼黑赢得了2012-2013赛季欧冠冠军)
当时球队的那种精神核心如今尚在,现在,拜仁球员仍会在晚上一起去打台球,托马斯-穆勒经常会赢。
里贝里就住在隔壁,有时候博阿滕也会在晚上找他进行一些战术讨论。但博阿滕成功的秘诀也得益于他时不时能让自己从足球中脱开身来。
“我会一点网球和篮球,即使卡修斯最近才咬坏了我的新球!”他笑着说,指了指花园里的那片“残骸”。“2013年,我还去看了NBA总决赛,那年迈阿密热火击败了圣安东尼奥马刺,那可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去现场看球,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激励。”
“如果我在赛季中能有几天的休息时间,我会去别的城市旅游,让自己完全离开足球几天。我们一般会去我妈妈所在的城市,去和家人团聚。”
家庭这个词又一次被提到。接下来,博阿滕把FFT介绍给他的女儿们,在女儿面前,他看上去自豪极了。
如果说博阿滕在2016年进入了欧洲顶级球员行列,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全球最佳?毕竟,他可是第一个被JayZ的体育明星经纪公司签下的足球运动员呢。“我见过他两次,”博阿滕笑着说,他黑色的耳钉在我们的镜头前闪着光。“第一次,他邀请我到他在洛杉矶的家中做客,我们聊了两三个小时,这真的很有意思。他聪明又出色。我很荣幸能和他合作。我可是听着他的歌长大的。”
“他对足球有一些了解,他看过几场阿森纳的比赛,也会看其他球队的比赛。他的日程安排让他很难有时间来欧洲看比赛。他是不是拜仁的球迷?我希望他现在是了!”
这次合作并不像它乍看起来那么不同寻常。最开始,博阿滕和JayZ都是运动鞋收藏的铁杆爱好者。
“我大概有600双不同款式的吧。”博阿滕一边说一边展示了他楼下的一个特别的房间,那是他收藏的宝贝鞋子的“大本营”。每一双都被精心保存,一尘不染(“我在这点上大概有点儿强迫症,”他笑道)。包括一个单独的鞋柜用来存放红色限量版。他补充道:“我从十三岁开始收藏运动鞋,第一件‘藏品’是一双匡威,虽然他们已经满是洞了,但我依然保存着它们。我喜欢收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限量版运动鞋。”
“一开始,我得自己去鞋店买,但现在我很幸运拥有了在世界各地的朋友的帮助。他们有的在巴黎,有的在纽约。我只需要联系他们一下,就能买到各种各样款式特别的鞋子!”
想让博阿滕满足他现有的运动鞋收藏大概是没什么可能的了,在对待荣誉的态度上,博阿滕也是如此。“现在,我只想专注于未来,成为我能成为的最好的运动员。”他在从收藏室走回桌球厅的路上坚定地说。“家里大力神杯的复制品提醒我,这是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所能赢得的最高荣耀。但我并没有去回顾太多,可能要等我退役之后,我才会慢慢回忆这些事吧。”
在那之前,还有一个“一件小事”,那就是这个赛季的欧冠,决赛将在卡迪夫举行。
“我对2017年最大的渴望就是再一次赢得欧冠冠军,”博阿滕肯定地说。“安切洛蒂有很丰富的欧冠经验,所以我希望他能给我们提供帮助。每支队伍都希望获得欧冠冠军,但你也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因为此前从来没有球队能够卫冕。”
“有时候一切都在于细节。一秒钟,或者一个球,你就被淘汰了。你要在正确的时机做正确的事,这是最重要的。哪怕你只是忽略了一个细节,你就有可能失败。我们已经连续三年进入半决赛了,今年——是时候重返决赛赛场了。”博阿滕还要回到拜仁的训练场进行理疗,但我们还有一点儿时间拍一些照片。在他走之前,他拍了拍卡修斯的头,和仙勒说了再见,亲了亲两个女儿索雷和拉米亚,她俩会帮她们的妈妈一起清洗博阿滕数不清的17号拜仁球衣。显然,博阿滕十分留恋这个被他称为“令人昏昏欲睡的巴伐利亚小镇”里繁忙而温暖的家。
“没有比在结束漫长的训练日后回到家,瘫在沙发上更令人愉悦的事了。”他边说,边从软到不可思议的坐垫上起身。“太舒服了,就像床一样。”
每个人都需要一片属于他们的宁静之海,世界上最好的后卫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