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托马斯-图赫尔回忆自己人生中的一些关键时期,这位多特蒙德主帅也许会想起他在斯图加特的一家酒吧当服务生的岁月。在球员生涯因为一次膝伤过早结束并从此无缘德甲后,图赫尔只好靠打工来赚到大学的学费。
在酒吧端盘子的经历增强了图赫尔的洞察力,也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事实:就算不踢球,自己一样可以结交朋友并赢得人们的尊重。
自童年时开始,足球便贯穿于图赫尔的生活之中。后来当他执起教鞭后,情况更是如此——直到今天,图赫尔有时仍会在半夜醒来,然后写下他的某个想法。不过作为一位狂热的足球信徒,图赫尔几乎颠覆了足球界所有的传统观念,仿佛无拘无束般地存在。
2014年,图赫尔离开了他执教五个赛季的美因茨(此前他还执教过美因茨U19),开始了一段休假期。那段时间里,图赫尔保持低调,谢绝全部采访,并在当地游泳池与一位80岁的老人成为忘年交。老人渊博的学识令图赫尔感到钦佩,他们畅谈了许多与足球无关的话题。在这位老人的影响下,图赫尔决定前去拜访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欣赏彼得-勃鲁盖尔其中最著名的一幅作品。
几个月前,图赫尔与斯坦福大学文学教授、多特蒙德铁杆球迷汉斯-乌尔里希-贡布雷希特(Hans Ulrich Gumbrecht)聊天,畅谈了包括哲学在内的许多话题,以及如何与年轻人才共事——这恰恰是图赫尔的长项。
图赫尔曾在约翰-克鲁伊夫逝世前不久与这位巴萨教父见面。当时图赫尔兴致勃勃地尽可能多地请教,随后赶紧回到酒店房间,记下自己所记住的一切。后来图赫尔还曾与瓜迪奥拉在慕尼黑共进晚餐。据目击者透露,俩人将放盐和胡椒的罐子移来移去,桌布仿佛变成了一张战术板。
图赫尔和瓜迪奥拉的关系不错,他们经常交换意见,并在最近一直保持联系。当多特蒙德在欧冠1/4决赛抽中法甲劲旅摩纳哥后,瓜迪奥拉还愉快地将“情报”——球队在与摩纳哥的1/8决赛中专门拍摄的全场录像寄给了图赫尔。
不过图赫尔并不需要别人告诉他如何对付摩纳哥,瓜迪奥拉也不可能代替他去指挥比赛。同摩纳哥的较量,图赫尔还是会鼓励弟子们像在主场大胜本菲卡时那样信心满满地全力进攻——在那场比赛中,多特蒙德上半场1-0领先(总比分1-1)。半场休息时,图赫尔要求队员们抛开小心翼翼的想法,尽可能地去多进球。45分钟后,“大黄蜂”已经在庆祝4-0的胜利了。
同一天晚上,巴萨6-1大胜巴黎圣日耳曼,完成了史上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次逆转。而在赛后接受媒体采访时,图赫尔表示自己在更衣室的电视里看了那场比赛的最后几分钟。他看上去特别兴奋,甚至比巴萨主帅恩里克还要开心。
43岁的图赫尔是巴萨的忠实粉丝,但他并不拘泥于同一套比赛哲学,而是经常会改变体系。图赫尔之所以要求球队去控制比赛,同时不能丢掉球权,是因为他受了接手球队不久后的一场季前赛的启发,当时多特蒙德6-0大胜日本J联赛球队川崎前锋。那时图赫尔和他的助手米歇尔斯还没有为球队打造出特别的战术,但在飞往新加坡的航班上,他们重新观看了那场比赛的录像,结果两人茅塞顿开,尤其是对球员传球时的节奏感非常兴奋。因此在球队抵达酒店后不久,他们就召集所有球员回顾了比赛录像。这个细节真是太不能忽视了!
不断创新是图赫尔执教哲学的核心。图赫尔曾经让弟子们在防守定位球时手持网球,目的是避免他们互相拉扯球衣。对于教练来讲,他们的常规做法一般是及时吹哨警告,并在死球状态时叫过队员耳提面命一番。但图赫尔可不会那样做,因为那会让球员们觉得他们完全是遵照教练的指令踢球。这就是为什么当他不提倡过多直线传球时,将训练场上的线条划在对角线上的原因。他希望球员通过不断练习而非教练指令从而逐渐改变习惯。
图赫尔在训练中对球员的要求非常高,这得到了他的弟子们的证实,不过并不是什么问题都能在球场上解决的。执教多特蒙德后不久,图赫尔有一次注意到姆希塔良在一场比赛后情绪低落,于是送给他一本复印版的高维的《网球的内在诀窍》——这是他在学习冥想时偶然发现的。几周后的一次碰面时,图赫尔发现他和姆希塔良的关系更加密切了,并相信亚美尼亚人会成为那本书的忠实读者,并被该书的视角和观点所打动。而自那之后,不知道是书、图赫尔还是其他因素的作用,姆希塔良的确在多特蒙德踢出了最好的足球。
虽然图赫尔极具人格魅力,但由于他标新立异,不愿遵循老派的教练传统,甚至拒绝接受报纸的专访采访,这让他在德国并非广受欢迎。有人认为图赫尔姿态太高、冷漠、城府深,甚至还有人形容他傲慢和冷酷无情。
但熟悉图赫尔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尤其是在足球层面上。图赫尔乐观、友善、博学,并愿意就任何话题畅所欲言,这或许得益于他在斯图加特担任兼职教练的经历——在获得工商管理学位后,图赫尔既要腾出时间培训学员,还得为一家运动康复中心制作电子表格。
图赫尔身上有一种自嘲式的幽默感。据图赫尔说,当他作为斯图加特U14青训教练第一次训练球员时,他曾向孩子的家长们解释接下来几个小时他将会做些什么,不过一位工作人员事后告诉他,“再也不要像那样做啦。”图赫尔还曾告诉同事,他在休假时偶遇某位英超教练,对方误以为他是一个索要签名的狂热球迷……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几年前,图赫尔原本希望与那位教练共进午餐,分享一些想法,但对方只愿聊聊天气,这让图赫尔意识到对方根本不认识他。
作为多特蒙德主帅,图赫尔如今已经名满天下,成为了整个欧洲最让人兴奋的年轻教练之一。与此同时,人们对图赫尔的要求也变得更高——不仅仅因为他为一家规模更大的俱乐部工作,还因为他是克洛普的替代者。
图赫尔曾是克洛普离开美因茨后的继任者,但多特蒙德不同。在很多球迷看来,多特蒙德就是克洛普的球队,直到今天仍是。
也许人们无法不把这两位教练进行比较,但这毫无意义。毕竟,克洛普和图赫尔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克洛普会疯狂庆祝多特蒙德的进球,仿佛没有它们他就无法生活。克洛普会像当地人那样豪饮啤酒,或者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讲,让多特蒙德球迷团队Südtribüne的25000名死忠粉丝都感觉他是他们在生活中的朋友。
图赫尔欣赏克洛普,不过他的性格跟这位利物浦主帅截然不同。举个例子来说,图赫尔不太可能在主场比赛结束后走向球场向球迷致意,与球迷们打成一片,或者是手握啤酒瓶出现在多特蒙德的某个酒吧。他根本就滴酒不沾。
某些多特蒙德球迷接受了球队在许多层面都在经历转变的事实——去年夏天,多特蒙德卖掉了队内3名最优秀的球员。但也有人感到沮丧,原因是他们认为图赫尔与球迷、俱乐部和多特蒙德这个城市没有更绵密的情感联系。问题关键在于,多特蒙德俱乐部管理层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图赫尔与多特蒙德的合同将在下个赛季结束后到期,但目前俱乐部似乎还没有安排时间与他谈续约,这或许表明多特蒙德的主要决策者仍未完全信任图赫尔。在上个月,有传闻称阿森纳有意让图赫尔接替温格,但双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图赫尔无意离开多特蒙德,他渴望在本赛季带领俱乐部赢得成功。
多特蒙德本赛季依然有机会进入欧冠四强,几周后还将与拜仁争夺德国杯决赛席位。
图赫尔在多特蒙德的旅程似乎才刚刚起步。在去年夏天胡梅尔斯、京多安和姆希塔良三大核心球员离队后,图赫尔正在打造一支新球队——他曾希望这三名球员留队,但多特蒙德管理层在短短六周内将他们全部送走。
姆希塔良是三名球员当中最后一个离开的。虽然只为图赫尔踢了一个赛季,但他一个赛季打进19球,助攻24次,个人数据超过了此前两个赛季之和。图赫尔认为,无论在能力还是职业态度方面,姆希塔良都是其他球员的楷模。有一次,当球队结束一场欧洲赛事后凌晨回到多特蒙德,图赫尔注意到当所有其他球员都已经回家很久后,姆希塔良的汽车仍然停在训练场外。凌晨4点钟了,他究竟在做什么?图赫尔发现,姆希塔良正在冰浴。
但图赫尔无法阻止三名核心球员的离开,这对多特蒙德来说是一次巨大打击,不但意味着俱乐部人才流失,还对他们的心理造成打击。所以在去年夏天,图赫尔的任务不是补强一支夺得德甲联赛亚军的球队,而是重建一支球队。
重建球队绝非易事。有人批评图赫尔轮换球员太频繁,但在本赛季,队内两位球星罗伊斯和格策都遭遇伤病困扰,出赛率不到50%,这意味着图赫尔不得不对球队阵容做出改变。去年10月份,在多特蒙德客场2-1战胜里斯本竞技一役中,有多达4名小将出场。图赫尔对比赛结果感到非常高兴,赛后为球队的每个人都点了披萨和薯片。多特蒙德还打破了欧冠小组赛阶段进球纪录。
图赫尔对多特蒙德的重建工作仍然没有结束。幸运的是,这支球队已经拥有了许多优秀球员。奥巴梅扬本赛季出场36次打进32球,魏格尔在球队中场变得越来越有影响力,年仅19岁的登贝莱自去夏从雷恩加盟至今表现一直非常出色……多特蒙德似乎希望吸引更多富有潜力的年轻球员来投:达胡德将在今年夏天从门兴转投多特蒙德,土耳其国脚托普拉克也将在本赛季结束后离开勒沃库森加盟“大黄蜂”。
图赫尔不是那种会花很多时间设想未来的人。他从未制定任何职业规划,因为他认为冥思很重要,不应当浪费宝贵精力想这想那。在现阶段,图赫尔唯一的工作重点就是全力以赴,在多特蒙德赢得成功——这是他在斯图加特酒吧担任服务生时绝对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