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甘肃玉门捅杀妻儿嫌犯印象:一个“拧、野、独”的继子和赌徒)
一周多前,甘肃酒泉市肃州区泉湖乡沙滩村的村干部刘树林见过张小君,那时他跟妻子韩兰在地里干活,正是蔬菜成熟的季节,大家都忙得很,后来听说韩兰回娘家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直到几天后,警方发布协查通报,悬赏10万元缉拿张小君——
7月18日0时50分许,37岁的张小君因家庭矛盾纠纷窜至玉门市玉门镇东渠村岳父家中,将其岳父、10岁的儿子和5岁的侄子杀死,将其岳母、妻子、妻嫂致伤,其妻伤重不治死亡。张小君作案后逃跑。
据兰州晨报20日报道,在逃亡一天半后,张小君于7月19日中午12点半在玉门市赤金镇境内被公安机关抓获。至此,案件告破。
从二十多年前,张小君跟随父母从老家江苏徐州迁往千里之外的甘肃酒泉后,大伯张坦已经很少听到这个侄儿的消息。老家人回忆起来,都是这个继子“直、拧、野、独”的脾气。
后来,张坦从也迁往甘肃的四弟那得知,张小君结婚后跟妻子一起在外打工,跟人打麻将把钱输得干干净净,“不过日子,坑吃坑喝的,小君媳妇要离婚。”
玉门7.18特大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张小君于7月19日中午12点半在玉门市赤金镇境内被公安机关抓获。 兰州晨报掌上兰州客户端 图
“外来户”
从张小君家所在的甘肃酒泉沙滩村到妻子韩兰家所在的玉门东渠村有160来公里。
张小君是沙滩村的外来户。刘树林回忆,张的舅舅曾住沙滩村,做建筑工程生意,大概20多年前搬去了酒泉市,后来张小君就搬来了村里,舅舅家的地也给了他种,加上他自己承包的一共有40多亩。
张小君家离村委会直线距离500米左右,但因为是外来户,夫妻俩与村里人平时也不太深交。在刘树林印象里,张的脾气不太好,“性格直得很,一根筋,认死理,有时候爱钻牛角尖”。因为“农活太多,太忙,忙不过来”,张小君和妻子吵过架。
东渠村的村民李金贵见过张小君一两面,没打过什么交道,和他岳父韩存则熟识一点儿。李金贵记得,韩家人也是外来户,从甘肃省永靖县移民到东渠村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来的时候他自己孩子还小,现在孩子都大了”。
韩兰是韩存的大女儿,在外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张小君。韩兰“打工回来的时候就抱着孩子了,她老子就不愿意了”,李金贵告诉澎湃新闻,因为已经有了孩子,韩存没办法,只能让他们结婚。结婚之后,一家人之间常有小摩擦,“一个是对女婿不满意,再一个就是张小君夫妻二人生活上过得也不是太好。”
夫妻俩闹矛盾的事,村里人多少有些耳闻。东渠村村委附近的一家饭店的女店主告诉澎湃新闻,早些年警察还来给他们夫妻调解过。
李金贵说,平时韩兰在家带孩子,家里的收入主要靠张小君在外打打零工,贩点儿小买卖,运个沙。韩存虽然不待见这个女婿,但是“前几年也可以了,从去年小两口之间又有些矛盾。”
而矛盾的症结,依旧是钱的问题,“没钱啊……”李金贵告诉澎湃新闻,小两口一吵架,韩兰就常常从百公里外的沙滩村跑回东渠村的娘家来。
据玉门市警方的初步了解,案发前几日,张小君与妻子韩兰发生家庭矛盾,韩带着孩子到父亲家中居住。7月18日0时许,张小君翻墙进入岳父家中,与正在院子中睡觉的妻子韩兰和岳父韩存发生争吵,他持刀将岳父、儿子和侄子捅死,又持刀捅伤了岳母、妻子、嫂子,然后逃跑。
“拧,野,独”
张小君的老家在江苏徐州市西北部的吕楼村,这里主要种植麦子和玉米。
在一排两层或三层的水泥楼房中间,张小君的家显得很突兀:两三间瓦房,窗户破落,大门紧闭,门前种满了棉花,密密麻麻地,长得有一人来高。
张小君的邻居和亲戚都说不清他们一家是哪一年离开徐州的。只记得,他们举家迁走时,张小君才十几岁。偶尔一家人会在年关时回来看看,亲戚们最近一次见到张小君大约是在七八年前。
听到张小君杀了妻儿和岳父岳母一家时,张小君三叔家的堂兄弟张栋眼睛都直了。“这胡扯吧?不可能!”但转而他就回忆起张小君的样子:“小君他性格从小很拧,很狠的。一般人没有他怕的。”
“他个子不高,像我四叔两个孩子,一个长得有一米九,又高又壮,一个一米八多,他们两个平常在外面惹下人了,人家几个邻村孩子欺负他们。小君过去后,哎呀拿个石头梆一下,他很厉害,那些人全唬得吓着了。”张栋记得他很讲义气,但有时候又容易走极端。张栋比张小君大一岁,一开始他们打架,张栋打得过张小君。但随着长大,他就打不过了。
张小君家瓦屋的背后是三叔张利的家。一听到张小君杀人的消息,正在午睡的张利一骨碌爬起来,扶着额头说:“小时候就独,我的小孩跟人家玩掰手腕,他拿个削铅笔的小刀放在别人的手背处,人家手臂一倒,就划了道大口子。”
在二叔张修的印象里,张小君小时候也是“脾气bie!bie!”有一次,他买香蕉,卖香蕉的少秤了,张小君就一直不让对方走,跟对方讲道理,要对方补才能走,跟卖香蕉的耗了一个上午。
“性子比较野,强的很。”张修说,张小君年轻时,曾去兰州跟亲戚学木匠,但是人家管不了他,干什么都不听,木匠活没学出来,又回到酒泉。
“杠!直!独!bie!” 亲戚邻居们说起张小君,提到最多的是这几个词——在徐州话里,“杠”是“冲”的意思,“bie”指的是“倔,爱钻牛角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继子
张小君不是张家的亲生子弟。四五岁时,他跟随母亲从千里之外的酒泉改嫁到了徐州。70岁的三叔张利说,张小君的亲生父亲因为打骂他的母亲,两人离了婚。
张小君的母亲和张伍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在张利看来,张小君知道自己不是张伍亲生的后,跟继父感情不深。小时候他打架发脾气,家里人都管不了他,继父张伍管他,他就说:“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没有权利管我!”
张利听到这话特别生气,他觉得这孩子要管,“我还打过那小孩(小君),我说他,他不服气,他妈妈也在跟前,我守着他妈妈霍了他一巴掌,他那时候小,不敢动。”
但张家人对这个继子还是有一种“外人”般的距离感。尽管,张利认为张小君的母亲对儿子有些溺爱,但由于张小君不是“真正的张家人”,他们也不太敢打骂他,怕他妈妈觉得因为不是亲生的,才对他不好。
“他爸爸受他的气,现在还受他的气。他现在结了婚,(还)经常恶他爸爸,揍他爸爸。”张利说。
带着儿子来到陌生的他乡,张小君的母亲与周围人也有些疏离。张小君家斜对面的邻居张兰在这里住了五十多年,但跟张小君的母亲来往不多,“她是外来人,说话都不大能听懂。”
赌徒
张利说,过去张家经济条件差,张伍在当地很难娶到媳妇,是父亲张醒在甘肃帮他找的媳妇。
那时,张醒在兰州工作时认识了张小君的舅舅,后者把他的妹妹介绍给了张伍。两人结婚后,带着四五岁的张小君来到吕楼村。
直到二十多年前,张小君和父母迁往酒泉。据张利介绍,因为张小君的母亲家在酒泉郊区,他们觉得未来城市扩大,或许有希望划入城市户口。
张伍有兄弟六人,留在老家的只有张小君的大伯、二伯和三伯,老四和老五张伍都娶了甘肃的妻子,并在甘肃定居下来。
十年以前,张小君回来的次数还比较多,那时,他的爷爷奶奶还未去世,他们住在张小君家的瓦屋里,由大伯的儿媳妇兰秀照顾。大约七八年前,张小君又回来过一次,那时他已经结婚生子,儿子已经可以走路了。今年五月份,张醒去世三周年,张小君的妈妈回到徐州待了几天,大家商议是否要为张醒立碑。
亲戚们记不清张小君到底有几个孩子,张栋模糊听亲戚说有两个儿子,而兰秀则听说他只有一个儿子。
留在吕楼村的张家上一辈人大多年过七旬,年轻的一代人和远在甘肃的张小君家走动不多,直到命案的消息在老家人中炸开了锅,勾起他们或远或近的回忆。
张坦的儿媳妇兰秀记得,1994年她结婚时,张小君一家早已搬走,他们在酒泉种地,包了农场,张伍把农场、车子、房子都给了张小君。
“他(张小君)说,(徐州的)房子我也不要了,给你了!”兰秀在张小君家门前种满了棉花,炎炎夏日下,嫩绿的棉株长得很盛,一副等着开花的样子。
张坦从老四那得知,张小君结婚后跟妻子一起在外打工,和人打麻将把钱输得干干净净。“媳妇不得跟他干仗嘛,他不过日子,坑吃坑喝的,小君媳妇要离婚。”
兰秀也记得,张小君和媳妇有时候吵架,她就劝和,“我就说,你吵啥。他就是抬杠!”
让张坦记得真切的是,去年过年时,张小君曾给他电话拜年,他的儿子在电话里说:“大爷等我回家,我看你去!”
“我问他上几年级了,他说上四年级了。”
(为保护受访人隐私,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